第二十九章饥不择食(第3/4页)

樊仲子一见他们,低声道:“是你们,快进来!”

进了屋,樊仲子妻子迎了上来。

硃安世忙拱手道:“大哥、大嫂,又来给你们添麻烦了!”

樊仲子哈哈一笑,声音洪亮:“怪道这两天耳朵发烫、脚底发痒,正猜谁要来,没想到是你们!”

三人坐下,樊仲子忙催妻子去打酒切肉。

樊仲子望着驩儿问:“这就是那孩子?”

硃安世纳闷道:“哦?樊大哥也知道这孩子的事?”

樊仲子笑道:“你在扶风事情闹那么大,连减宣都被你害死,聋子都听说了,哈哈。早知这么缠手,就不让你去接这桩事了。”

当初硃安世接驩儿这桩买卖,正是樊仲子引荐。樊仲子父亲与湟水申道曾是故交,申道从天水托人送信给他,求他相助,但并未言明是何事,只说是送货,酬劳五斤黄金。樊仲子当时在忙另一桩事,脱不开手,正在为难,刚巧硃安世正需要回家之资,向樊仲子打问生意,樊仲子便转荐给他,回信申道,约好在扶风交货。

硃安世回想起来,不由得苦笑一声,但也不愿多想,随即道:“因为我,拖累樊大哥几乎受害,实在是——”

樊仲子大笑着打断他:“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性,三天无事,就会发痒,十天没事,准要生病。何况,我也只是出城避了避而已,你把汗血马还了回来,我也就无碍了。又托人打点了杜周的左丞刘敢,更加没事了。”

“汗血马是韩嬉还回来的,那减宣也是中了韩嬉的计策。”

“嬉娘当时也在扶风?”樊仲子眼睛顿时睁大。

当年樊仲子认得韩嬉时,前妻已经病逝,他和韩嬉十分亲近,众人都以为两人会结成婚姻,谁知后来竟无下文,过了两年,樊仲子续弦,娶了现在的妻子。

硃安世当然知道这段旧事,但不好隐瞒,只得将这一年多和韩嬉同行的事大略说了一遍。

樊仲子不但毫不介意,反倒开怀大笑,连声赞叹:“果然是嬉娘,不愧是嬉娘,也只有她才做得出!”

随后说到赵王孙的死,屋内顿时沉默。

樊仲子眼圈一红,大滴眼泪落下,他长叹口气,抹掉眼泪,感叹道:“可惜老赵,我们这一伙都是粗人,只有他最有学问。今后再听不到他大谈古往英雄豪杰事迹了……唉!不过,说起来,人都要死,老赵为救人仗义而死,也算死得值了。过些年,等我活厌烦了,也去救他百十个人,这样死掉,才叫死得痛快。”

话音刚落,忽然“啪”地一声,大家都惊了一跳。

是郭公仲,他用力一拍木案,脸涨得通红,张着嘴,半晌才吐出几个字:“别……别……忘我……”

樊仲子一愣,随即明白,哈哈笑道:“放心,我这人最怕孤单,到时候一定约你同去。咱们生前同饮酒,死后同路走!”

“好!”郭公仲重重点头。

硃安世听得热血沸腾,驩儿也张大了眼睛,小脸涨得通红。樊仲子的妻子则在一旁苦笑一下,轻叹了一声。

饮了几巡,硃安世想起王卿,便问道:“樊大哥知道御史大夫王卿这个人吗?”

樊仲子道:“我只知他原是济南太守,前年延广自杀后,他迁升为御史大夫。你问他做什么?”

硃安世将方才御史大夫府中的经过讲了一遍。

樊仲子望望驩儿,想了想,道:“《论语》这些事我也不懂,只有老赵才懂。你现在怎么打算?”

回想起王卿那番言行,硃安世暗暗敬佩,隐隐觉得此事可能真的事关重大。但看看驩儿,瘦小单弱,一双黑眼睛始终藏着惊慌怯意,实在不忍让他再涉险境,便道:“我也不知王卿所言是否属实,驩儿这孩子为了这书吃尽了苦头,我只想让驩儿尽快脱离险境。但王卿有句话说得不错,驩儿只要还记着这书,那些刺客恐怕就不会轻易罢手。对了,樊大哥,暴胜之是什么人?”

“暴胜之原来是羽林郎,后来升作光禄大夫。去年山东百姓聚众为盗,攻城夺寨。暴胜之又被任命为直指使者,身穿绣衣、手执斧钺,前往山东逐杀盗贼。朝廷还下了道‘沉命法’,盗贼兴起,若当地官吏没有发觉,或就算发觉,逮捕不及时、灭贼不够数,二千石以下的官员都要处死。暴胜之到了山东,不但盗贼,连刺史、郡守、大小官吏,也被诛杀无数。暴胜之因此立了大功,那日他的车马仪队回长安,从我这门前经过时,我正好在楼上,看他坐在车中,鼻孔朝着日头,好不得意,他左脸本来有大片青痣,那天都变成了酱红色——”

“青痣?”硃安世大惊:“是不是左半边脸,从左耳边直到左脸颊中间?”

“你也见过?”

“一路追杀我们的刺客,都穿着绣衣,上面绣着苍鹰,手执长斧。其中一个我曾捉到过,又被他逃了,左脸上就有一大片青痣。我还从刺客身上搜出半个符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