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虞姬木椟(第2/3页)

韩嬉轻嗅小菊,幽幽道:“我爱上哪样东西,哪样东西就是我的。”

硃安世知道她的性子,便谎称道:“那匣子几年前就早已经丢了。”

韩嬉纤指拈下一片花瓣,微微撮起红唇,吹了一口气,将那片花瓣吹向硃安世脸上:“丢了也有个落处。”

硃安世伸手拂开花瓣,仍笑着道:“我另找一件好东西赔你。”

韩嬉又捻动那朵小野菊,轻叹道:“今日今时今地,这朵花就是这朵花,哪怕一万朵兰蕙,也抵不过眼前这一朵。”

硃安世虽然不耐烦,但也只能赔笑道:“我现在有急事要办,等办停当了,一定找回那匣子,原样奉还。”

韩嬉嘴角轻轻一撇:“呦,又来跟我打鬼旋儿。”

硃安世干笑了两声:“我怎么打鬼旋儿了?”

韩嬉冷笑一声:“你不用再遮掩,我知道那匣子现在哪里。”

“在哪里?”

“在你家的妆奁柜子里。”

硃安世见她说到妆奁柜子,暗暗心惊,看来她早已知道实情,只得赔笑说:“你既然知道,那就更好了。等我办完手头这件事,立即回家取了来,奉还给你。”

韩嬉听了,忽然扭头唤道:“赵哥哥,你听见了?你出来吧,给我们做个证见。”

话音刚落,不远处一棵树后走出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是赵王孙。

硃安世立即明白:定是韩嬉缠着赵王孙,让他先躲在树后。

赵王孙呵呵笑着走过来,见到硃安世光溜溜下巴,也觉得好笑,怕硃安世难堪,便故作厉色道:“惹了滔天大祸,不骑着那胡驴子赶紧逃命,还敢来找我?”

赵王孙是当年赵国王族后裔,被秦灭国后,其祖沦为庶民,朋友间都不叫他名字,只叫他赵王孙,后来连他本名都忘了。

硃安世忙拱手一拜,诚恳道:“碰到一件扎手的事,我一个人实在对付不了,才来向赵大哥求助!”

赵王孙哈哈笑道:“快活的时候不见你,有事就想到赵大哥了?”

硃安世知道他是在打趣,不过想到驩儿本就在被官府追捕,又出现那些蒙面刺客,虽然不知道底细,但看身手做派,又敢闯劫府寺,来路定不寻常。此事干系不小,实在不该让赵王孙牵连进来,因此心中着实生愧。

赵王孙又笑道:“那马呢?让我也开开眼!”

硃安世轻声打个唿哨,汗血马从残碑后站起身,迈步走了出来,赵王孙抬头看见这匹天马神驹,不由得赞叹:“果然名不虚传,一生亲见汗血马,不枉英雄千里驰。”

硃安世道:“我还故意弄污了它,剪残了它的毛,若是洗刷干净,毛发长齐,那才真正是天马凌风。”

韩嬉笑道:“我正在想这几年子钱该怎么算呢,这匹马还好,勉强可以抵过。”

硃安世拍拍马颈说:“我逃命全仗着它了。”

韩嬉斜睨而笑:“你怎么逃命我不知道,但你要骑了它,只有死路一条。为了我那匣子,我劝你还是舍了这马。”

赵王孙也道:“嬉娘说得是,现在全天下都在追查这匹马,哪怕污残了,到底是天马,不难认出。你盗其他东西还好,偏偏盗这匹马,等于骑了个大大的‘盗’字在路上跑,你这顽性也太大了些。”

硃安世闻言,叹了口气。刺杀天子未果,他胸中始终难平,心想总得杀杀刘彘威风,刘彘既爱汗血马,就盗走汗血马。这一节他不愿启齿,只道:“我哪里是顽?你没跟着那李广利西征,哪知道其中的辛酸气闷?为夺西域良马,六万大军征伐大宛,那些将吏个个贪酷,克扣军粮,凌虐士卒。等攻克大宛,士卒死了上万人,一半战死,一半竟是饿死。上万性命最后只换来十匹汗血马。一匹马值一千人性命。大军回来,那刘老彘不但不罚,反倒将他的小舅子李广利封为海西侯,将吏封赏上千人,那些士卒却只得拣条残命回乡。我不盗他一匹马,实在泄不去心里一团火。”

赵王孙闻言叹息,韩嬉却笑望着硃安世道:“你盗走一匹,他就能再去夺十匹,又得赔上几万条性命。”

硃安世听她说的其实在理,这普天下,只要刘彘想要,几乎没有什么他得不到。自己与他对抗,只如蚂蚁搏猛虎。念及此,顿时郁闷丧气。

赵王孙察觉,笑问:“你不远远逃走,来找我作什么?”

“忙中添乱,揽了一桩事,缠住我,解不开,所以才来向你求助。”

“可是扶风城那小儿?”

“你怎么知道?!”

“这两日到处风传你的事迹,连杜周都被你戏耍了,受你牵连,我们这里都家家户户的搜查。那小儿究竟什么来历?你为了他闹这么大动静?”

“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来历,只是受人之托,那孩子又乖觉可怜,撂不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