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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过了六点,大家开始准备就寝。所有人都明白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最为节省能源的生活方式。

冬树在餐厅地板上铺了毯子,躺在上面。他已经习惯了睡觉不更衣和硬地板,但至少鞋子要脱。现在,睡眠是最大的享受了。

然而这个晚上,他一直不能入睡。今后将会怎样?这样的不安搅动他的思绪,他想象了各种各样不祥的事情。迄今他没有考虑这种问题的余裕,也没有剩下不断思考的体力。正因为停留在同一个地方,才有余地遐想。

在他辗转反侧时,微弱的声音传入耳中,是拖拽什么东西的声音。他睁开眼睛,看见有人打着钢笔手电筒在黑暗中走动。

他想,是上厕所吧。可那人却走向相反方向。

冬树觉得奇怪,站了起来。他身边并排睡了两个男人——小峰和户田。因为昏暗,不清楚其他人睡在哪里。

冬树穿上鞋,拿过放在一旁的手电筒。他怕一亮手电筒会弄醒小峰他们,便没有打开开关,摸索着桌椅往前走。

拿钢笔手电筒的人仍旧拖着腿向前。冬树依靠那脚步声和电筒光亮跟在后面。那人似乎正走向紧急出口。冬树见对方跨出门要往外走,便亮起手电。出现在光线中的是山西的背影。

山西吃惊地回头看,畏光地皱着脸,眯着眼睛。

“您怎么了?”冬树将光线照向脚下,走上前去。

“是你呀……你没睡着?”

“您要去哪里?雨像是停了,但水没退。”

“嗯,我知道。只是有点……想出去。你别在意,去睡吧。”山西脸上浮现笑容,但那表情令人感到有点不自然。

“可外面危险。大家不是决定了,晚上不一个人行动吗?”

“别那么说,就当老人家脾气古怪,能别理我吗?”

“但是……”冬树欲言又止,因为他看到山西在颤抖,“您怎么了?冷吗?”冬树要走近他。

“别过来。”山西声音粗了起来,随即黯然低下头,“不,那个,总之别管我。”

冬树不顾他的话,走到他面前,抓住他的手。不出所料,他的手热得不同寻常。“您感染流感了,为什么还……”

“冬树,求求你,让我自己处理吧!不要管我,没关系的。我不想麻烦大家。”

“我们不可能这样做啊。总之先进来吧。待在这里只会让病情恶化。”

冬树想要拉他,但被甩开了。“求你了,不要靠近我。传染你就不得了了。”

“您为什么不进来?到外面又想怎么样?”

就在山西被冬树问得沉默不语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你们在干什么?”是明日香。

冬树一回头,她再次问道:“你们怎么了?”

“山西先生感染了流感。”

“啊!”明日香瞪圆了眼睛,“那,为什么待在这里?”

冬树摇摇头。“不知道。我见山西先生要外出,就来问他。”

“求求二位,别理我了。我不想麻烦别人。”山西说着,似乎再也支撑不住,蹲了下来。

冬树和明日香慌忙冲过去抱起他。

“别挨近我,别这样。”山西激烈抵抗,拨开二人的手,又坐在地上,弓着背抽泣起来。

“怎么了?”明日香嘀咕道。

“这个冬天,一个老朋友死了,他跟我同年。他是患了流感后变成肺炎死的。今年的流感很可怕。老人染上了就没救了。”

“这种事情说不准啊。”

“我知道的。我明白,转眼间情况就会恶化……”老人说到这里,猛烈地咳嗽起来。

“你走开,我来。”冬树对明日香说道,同时抓住山西的手腕。他将山西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扶起山西。山西这次没有抵抗。

一返回屋内,冬树就让山西躺下。

“得通知诚哉。”明日香说道。

“等一下。”山西软弱无力地说,“他们已经在看护两个病人了,我不想再增加他们的负担。”

“您还说这个!这样下去,老爷爷您怎么会好呢?”

“我无所谓。救活了我也没什么用处,干脆……”山西说到这里沉默下来,但嘴还张着,像喘气一样呼吸。像他说的一样,病情眼看着恶化了。

冬树领悟到老人的真正意思。他意识到自己感染了流感,想到留在酒店里会传染大家,便决定到外面去。不用说,他作了病情恶化并死去的思想准备。

“喂,怎么办?”明日香问冬树。

“我先去拿毯子来,不能就这样不管。你看着。”

“好的。”

冬树将山西交给明日香,自己前往餐厅。他收集多余的毯子,再次返回。

“老爷爷睡着了,但好像很难受,体温好像比刚才还高。”明日香急得要哭了。

冬树给山西盖上毯子,思索起来。是否要跟诚哉商量?但诚哉也救不了山西。照此下去,山西很可能会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