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国有国法,道有道规(第4/11页)

胡客不打算半途而废。他拾起地上的指尘剑,翻出了窗户,朝山上走去。

他沿窄径走了一段,在草丛间发现了零星的血迹。看来没有追错方向。他加快脚步,几乎是奔跑了起来。

雾寒山说高不高,说矮不矮,因山顶的树林在春秋冬三季雾瘴缭绕而得名。此时虽朝阳初起,但早春的阳光没什么热度,根本无法驱散山顶寒冷的雾气。

林中落叶如毯,雀鸟啁啾,雾气浓重,能见度不足两丈。胡客提高了警惕,如浓雾里有人袭击,可谓防不胜防,必须加倍小心才行。

雀鸟的啼叫像歌声一般动听,若有人在附近,它们是不敢如此欢快的。所以胡客选择了没有鸟叫声的西北方。他一步步走去,坚信这是正确的方向。

他没有走错。

一路走去,他接连遇到了七个人,七个湮没在雾气中的草人。在这七个穿着道袍的草人中,有两个被卸了胳膊,一个被拦腰斩成两截,另四个被割去了头颅。断口处的稻草是干的,没有被雾打湿,说明刚被人斩断不久。除此之外,他还遇到了三个货真价实的死人。三个死人都躺在草人的旁边,一人胸口中暗器,两人额头中暗器。三人的身子尚有余温,显然是刚死去不久。

胡客猜到了秦道权的方法,事先在林中安置好众多穿道袍的草人,在浓雾中足以以假乱真,接着故意将追杀的青者引入林中,趁他们上当刺杀草人之际,却在暗中施放暗器,各个击杀。这一招果然老道狠辣,胡客也不由暗暗叹服。

从练杀山出来后,胡客就再也没在雾气中执行过刺杀。对刺客而言,大雾的环境,往往比黑夜更加凶险。因为在雾中,刺杀与被刺杀的双方会面临一样的境况:都不知道对方的位置,同时也很难隐蔽自己。后天练就的警觉性,让胡客不知不觉地握紧了指尘剑。

走出十几步后,一个朦胧的人影出现在前方。那人断了一条手臂,断臂就横在地上,有稻草散落于旁。那是一个草人。在草人的旁边,躺了一个死人。看来又是一个上当的青者。

和先前一样,胡客走近去,俯下身查看尸体,发现尸体的咽喉上插了一支暗器。

就在他俯身的瞬间,身后的草人忽然动了。一道冷冽的寒光从草人的体内激射而出。胡客感受到了脑后的冷风,但由于距离实在太近,事先又无防范,根本避无可避。

情急之下,胡客手腕急抖,指尘剑像丝带一样绕向身后,在千钧一发之际,挡住了咫尺外射来的暗器!

胡客惊出了一身冷汗,如果手中拿的是其他兵器,这一枚飞来的暗器,即便要不了他的性命,也一定让他落个半身不遂。

一击不中,现在轮到胡客反击了。

胡客的反击是极其凶猛的。他的刺龄虽不足六年,却是刺客道公认的数十年来极为罕见的优秀人才。他一出手,便如一场蓄势已久的暴风骤雨来临,不给对手任何喘息的机会。

假扮成草人的,正是秦道权。他依靠反刺杀和雾中偷袭的手段,已经先后击杀了八名追杀他的青者,这极大地消耗了他的体力,而且还让他的腹部中了两刀。这两刀足以致命,他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来袭杀胡客,一击不中,便洞悉了接下来的命运。胡客的身手实在太过厉害,身负重伤的秦道权在勉力抵挡了几下后,终于放弃了。指尘剑的剑尖,抵在了他的喉头上。

秦道权被制住后,神情反而轻松了许多,老皱的脸上满是释然的神色。

“动手吧。”他说。

胡客却出人意料地收回了指尘剑,并从怀里拿出了那幅绫绢地图。

秦道权原本浑浊的双眼,忽然间清澈起来。他原以为胡客是追杀他的青者,但见到这幅地图后,才知道不是。他开始认真地打量胡客。当胡客右手虎口处的一道伤疤窜入眼帘时,他嘶哑着声音脱口而出:“客公子?!”

“你认识我?”胡客皱着眉反问。

秦道权曾见过胡客,但那是在胡客两岁之前,胡客对此自然不会有任何记忆。但当秦道权吃力地捋起袖子,露出右臂上一个略微向左倾斜的十字黑疤时,胡客的脸色立刻变了。他知道这个斜十字黑疤代表的是什么。

秦道权受的伤实在太重。他看了一眼远处,有气无力地说:“还有三个,要劳烦主子亲自动手了。”

“你叫我主子?”胡客吃了一惊。

秦道权面露悲色,沉重地点了点头。

胡客忽然有些难以接受。秦道权叫他主子,这就意味着胡启立已经死了。只有老主子死后,新主子才能接位。他一刻也不敢停歇地赶来,就是希望能见到胡启立,想不到终究还是迟了一步。怔忡了片刻,他忽然发出了雷霆般的怒吼:“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