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春宴

辛虞只继承了原主的记忆, 并未继承原主的感情。那十几年发生的一切于她, 无异于另一个人的故事, 很难感同身受。

所以比起原主素未谋面的家人,她更多想到的是自己在现代的爸妈、弟弟以及爷爷奶奶外公外婆, 难免有些疏忽。

或许也不全是因为疏忽, 而是辛虞潜意识里对新身份的拒绝接受在作祟。

谁好好的突然换了个壳子, 能迅速适应并毫无芥蒂地拿身体原主的家人当自己的亲人?反正她是做不到。

但既然占用了人家的身体, 不管如何逃避,对方的家人现在都是自己的家人了。辛虞得庆幸自己身处深宫无法轻易得见, 这若是在人家家里进行的交接工作,驱鬼捉妖的和尚道士怕是早被请上了门。

想象了几想象, 辛虞觉得马上如原主那般与家人亲近实在有些难为她, 干脆把他们当成原主给自己的一份嘱托、一份责任好了。嗯, 该帮帮, 该照顾照顾,能走动的话,也不妨当门亲戚走,那家人看着也蛮好相处的样子。

也不知是不是彻底想通了的缘故,辛虞这回情绪没受什么影响,反而感到一种别样的轻松。

而小顺子也果如她所料那般, 应下差事后, 直接去了乾清宫汇报。

纪明彻正在批阅奏折, 刘全在边上站了站, 待他停笔端起一边的茶盏, 才上前回话。

“找她娘家人?”纪明彻意外地挑挑眉,随即恍然,“她现在怎么说也是从四品容华,想照拂下家人实属正常。朕记得,”长指在盏沿轻轻摩挲,他从脑海中搜寻着有关自家小老婆家人的信息,“他父亲去年秋闱下了场是吧?也不知过了没。”

当初查辛虞的底细是刘全负责的,后续发展他也多少有些关注,闻言如实禀道:“过了,还参加了今年的春闱,也取中了,第两百零六名。”

“哦?叫什么来着?”

“回陛下,辛文瀚。”

“叫小顺子好好当差。”纪明彻一颔首,只说了这么句,便放下茶盏,重新开始批折子。

刘全倒退着行至门口,转身去吩咐小顺子,心里揣度:这昭容华的父亲在陛下那里挂了名号,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距殿试可没多少日子了。

原主老家隶属通州,算是下属县中距京城最近的一个。但快马加鞭,来回一趟也要两日工夫。

辛虞打发走了小顺子,心中也不觉多焦急,反而又想起了前世的母亲。

原主是三月初三的生日,而她自己,则要早上一天,三月初二,也就是今天。

以往即便在外,每年这个时候她都会给妈妈打上个电话,再发个红包,感谢她对自己的生养之恩。可如今……

果然时间还不够久,没能磨平她对家乡和亲人的思念。

但她从不想忘记自己是谁,又来自哪里,完完全全变成异时空里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女人。于是硬生生以次日春燕不便庆生为由,赶在今天吃了鸡蛋长寿面。

察觉到自己情绪有些低落,辛虞强打起精神,在屋中慢跑起来。多找些事做,估计就没心思想东想西了。

古时上巳节有祭祀轩辕黄帝的习俗,但对于后宫女人来说,三月初三和五月初五、七月初七一样,都是女儿节。

皇后免了妃嫔们这日的请安,辛虞按照习俗在加了香薰草药的热汤里舒舒服服泡了个澡,套了件嫩绿色的褙子。往早春的御花园里一站,枝头的新芽似的,衬得才十六的这具身体看着格外小。

因着是春宴,妃嫔们穿得都很鲜亮,褪去冬日的厚重繁复,最大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她们个个人比花娇。

辛虞随容淑仪到得晚些,先赶至的已经三五成群谈笑作一团,莺声燕语好不热闹。见到两人也都笑着上前行礼,比往日少了拘谨多了鲜活。

宴上热热闹闹,饮酒的、作诗的,还有人凑到一起抽花签、投壶,处处是欢笑。

唯一可惜的是冷冬刚过,春天姗姗来迟,花朵们吝惜颜色,只零星绽放,御花园里少了些景致。

辛虞于作诗上一窍不通,倒是投了几次壶颇为顺手。结果被输了的联合起来好顿劝酒,喝得脸直发烧,怕当众失态,赶忙退场回去摆弄起布料、铁丝、小剪刀等物。

待会儿这些宫妃所做的绒花、纱花都是要挂上枝头的,人家做得精巧漂亮,就她丑得没眼看,她不要面子的?

许是和她有相同的顾虑,今天的春宴田容华告了病,没来参加。不过她一直都是想来真身体不适也能忍住,不想来没病也能寻出三分不适。大家都习惯了,即使撇嘴也只会在心里,面上谁不是一片关切。

当然,也有那耿直或者说是存心的,一点不想把这种表面上的和谐完美维系下去。

你猜是重出江湖的李婕妤?不不不,有辛虞和容淑仪在,谁还关注你个无关紧要的田容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