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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科利罗区庞然升起的浓密黑烟飘入晨空时,都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只有几个反抗军士兵像往常一样,无视禁令的存在,而他们也是诺列加军队据点里最后仅存的狙击手,依旧躲在邻近的树丛中,瞄准美国佬的设施。很快的,只要部署在安孔山丘的坦克稍加鼓励,他们也都会归于沉寂。

甚至连巡逻站前院的电话,也不能免除自我牺牲的神圣使命。电话完好无缺,还能用。只是玛塔的号码拒绝响起。

潘戴尔悍然披上“孤独成年男子面对人生抉择”的最新外衣,在无悔奉献与慢性悲观间拉锯,优柔寡断的程度几乎让他坐立不安。为了逃开内心的谴责,他躲到店里的庇护所去;为了逃开店里谴责的声音,他躲到家里的庇护所。他的说法是,全为了冷静斟酌选择。他连一分钟都不许自己去想——连谴责自己最激烈的时刻也不例外——他是在两个女人之间抉择。你这是在和我们怀抱着的必胜信念争斗啊,他告诉自己。我们最糟的梦魇已然成真,你浮夸华美的远景彻底破灭了,你虚构的世界在你耳边砰然碎裂,是你自己犯了愚蠢的错误,建造没有基础的庙堂。但是,在用这世界末日的预言鞭挞自己之后,振奋人心的忠告马上就来拯救他。“几个简单的事实就足以构成‘复仇女神’啦。”用的是班尼叔叔的声音,“一个年轻优秀的外交官要你站起来,当个捍卫英国的男人,你竟然觉得自己是太平间里气数已尽的尸体?复仇女神难道不是你脑袋坏掉的百万富翁,把五万块装在普通信封里塞给你,告诉你未来还有更多吗?善用你的天赋吧,哈瑞,哪个有利?老古董?还是复仇女神?”

然后汉娜需要伟大的裁决者决定,她在学校的朗读比赛该读哪一本书;马克需要用新小提琴拉“懒懒羊”给他听,好让他们决定他够不够格去参加考试;而露伊莎需要他对总部大楼最近发生的暴行表示意见,好让他们决定如何思考运河的未来,尽管她老早就对这个问题有定见——绝世无双的艾尔纳斯托·狄嘉多,华盛顿认可的正直之士与黄金旧岁月的保护者,绝不可能有错:

“哈瑞,我真的了解。艾尔纳斯托只是陪总统出国十天,他的幕僚就马上批准任命至少五个魅力四射的巴拿马女人当公关官员,还完全比照美国的薪资标准。她们惟一具备的资格是年轻、白人、开宝马、穿名牌服饰,有大胸脯和有钱老爸,而且还拒绝和正式职员讲话呢。”“吓人哪。”潘戴尔断言。

然后又回到店里,玛塔需要和他一起查看过期的账单和还没收账的订单,好决定该向谁追讨,谁又可以再宽贷一个月。

“头痛好了吗?”他温柔地问,注意到她比平常更苍白。

“没事了。”玛塔躲在头发后面回答。

“电梯又停啦?”

“电梯已经永远不动了”——给他一个歪斜的微笑——“电梯已经正式公告停用了。”

“我很遗憾。”

“噢,拜托,别这样,电梯不动又不是你的错。谁是欧斯纳德?”

潘戴尔刹时心惊。欧斯纳德?欧斯纳德?他是个顾客啊,小姐。别到处嚷嚷他的名字!“干吗?”他说,完全冷静下来。

“他很邪恶。”

“我们的顾客不全都是?”他说,又戏谑地提起她对桥另一边那些人的偏爱。

“是没错,可是他们自己不知道。”她回答,脸上的笑容不见了。

“而欧斯纳德知道?”

“没错,欧斯纳德很邪恶。他叫你做的事,你千万别做。”

“可是他叫我做什么啊?”

“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就会阻止他。拜托。”

她可能想加上一句“哈瑞”,他感觉到他的名字已在她扭曲的唇边成形。但是在铺子里,她很有骨气,从来不为他的诱惑所动,从来不让一个字或一个动作表现出他俩将永远联系在一起。每次他们看着彼此,就会从不同窗户看见相同的情景:

玛塔穿着撕裂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像还没收走的垃圾躺在贫民窟。三个被蔑称为“钉耙”的诺列加尊严军成员,轮流用一根该死的棒球棍夺取她的心和她的意念,从脸开始下手。潘戴尔低头看着她,另外两人把他的手扭到背后,他撕心裂肺地喊,先是恐惧,接着是愤怒,然后是恳求,求他们放她走。

但他们没有这么做。他们强迫他看,因为教训反叛的女人是为了杀鸡儆猴,如果没有人在旁围观,又怎么能达到目的?

全弄错了,上尉。这位小姐穿反对运动的白衬衫,纯属巧合啊。

安静点吧,先生,那已经不是白色的了。

玛塔躺在迈基帮她找来的临时诊所的床上,浑身赤裸裸的,满是血和瘀伤。潘戴尔绝望地往医生手里塞钱,外加一再的保证,而迈基则在窗边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