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黑色石头(第3/6页)

“魔女的传说是真的吗?”

“大部分都是胡说八道,后来男生们为了骗小女生,把各种灵异传说安在她身上。不过,我也亲眼见过一些。比如,欧阳小枝有个铅笔盒,里面有一个布娃娃,还有两块黑色石头。她总是神秘兮兮地说,这两块石头能召唤鬼魂。她把铅笔盒压在枕头底下睡觉,说这样就能驱散厄运。她就像个神婆。”

“她有没有说过两块黑石头的来源?”

“云南。”

叶萧明白了,欧阳小枝出生在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勐海县兰那乡白象寨,爸爸是知青,妈妈是傣族。那里距离缅甸边境几十公里,说不定是某种宝石级别的东西。

“刚开始啊,我很讨厌那个布娃娃,因为长得太可怕了。我睡在欧阳小枝的下铺,你想一想,塞在她的枕头底下,不就只隔一层床板,每晚娃娃都在看着我吗?所以啊,我经常梦见这个娃娃——它从上铺爬下来,坐在我的枕头边,说很多奇怪的故事。早上醒来,大部分都记不清了,但我好像在梦中走了很远的路,认识了很多陌生的朋友,回到很多年前……”

“焦可明把‘宛如昨日’设备快递给你,因为你是欧阳小枝的室友,上下铺关系,在南明高中,不管你们私交如何,至少,两个女生的物理距离最近,你最有可能发现她的秘密。通过‘宛如昨日’,能找到任何时候的任何细节,哪怕早已忘得精光。”

她听得云里雾里:“欧阳小枝是个喜怒无常的女孩,偶尔也会翻出那个娃娃,抱着呜呜地哭一会儿。她也会跟娃娃说话,但我完全听不懂,她说的不是英语。她告诉我,她跟娃娃说的是傣语,是她妈妈的母语。”

“没错,她的爸爸是知青,妈妈是云南傣族。”

“当时我问她,那你在跟娃娃说什么呢?小枝的回答是,我出生以前的故事。”

田小麦看着窗外,眼神有着迷离的眩晕感:“这些天,我有种奇怪的预感——魔女回来了……当初,欧阳小枝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消失在地下室,人间蒸发!但她未必是死了,也许还活着呢?或者,换了一种生命形态,还是十八岁的少女?”

叶萧夺走她手里的啤酒罐:“看在你爸爸的面子上,请不要再这样下去了。”

“有时候,我羡慕欧阳小枝,她在最美丽最青春的时候消失,再也不用经历以后的人生,也不用有慢慢变老的焦虑——不能算是一种坏的命运!我也不畏惧老去。什么时候死?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生孩子?生男娃还是女娃?老天决定!我只能做到每天努力活着,尽我所能再单纯一点,但绝不被人欺骗。我愿意过和别人不同的生活,等待跟别人不同的归宿。大学毕业时,爸爸私下问过我:小麦啊,你觉得叶萧这小子怎么样?给我做女婿不错吧?”

“这个……”

“哇,你这么大了还会害羞?”田小麦离他远点,免得他想入非非,“当时我对爸爸说:我的脑子里,好像还有一个人啊,只是一时间记不起来。”

叶萧像屠宰场里脱了毛的公鸡,匆匆离别,包里装着向田小麦没收的“宛如昨日”设备。

漫长的白昼过后。

盛夏在阳台上喝着冰水,看着南明路另一端的失乐园,夕阳把摩天轮涂抹成火红色,犹如马戏团里钻动物的火圈。

她翻开裤子口袋里的小钱包,只剩下一张面值二十元的人民币,还有四枚一元硬币,一枚五角硬币(今天在南明路上捡的)。三天前,她发现付不起医药费了,她想对医生说,我给你两百块要不要啊?结果一查,借记卡里只剩0.91元,×!

冰箱里的食物也快吃光了,剩下的全是狗粮。明天早上,她就得挨饿了啊。自己饿死倒也罢了,死神就可怜了,她回头摸了摸趴在脚边的大狗。

到哪里去弄钱呢?那个欧洲的游戏公司程序员,与她素未谋面的老客户兼小伙伴,因为代工的秘密东窗事发,最近被老板开除了,还在到处找工作呢。

手机响了,来电显示“霍乱”,是最近两周的第四通来电。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的电话费要用完了!”

“盛夏,今晚有空吗?”

“吃屎去吧!”她本想挂电话,但想起明天的伙食费都拿不出来,只能耐下性子,“对不起,你说吧。”

想起怪蜀黍(叔叔)的那张脸,肥硕油腻得像一大摊肉。霍乱当然不是真名,也不自带瘟疫属性。他姓霍,是社会上的小混混,常跟乱七八糟的人来往,大家都管他叫“霍乱”。

8月19日,凌晨,盛夏刚从泰国回来。三个半小时的红眼航班,进入机场还有晚点等候,耗了一整晚。她拖着行李走出机场大厅,处于半昏迷状态。突然,有人狂喊她的名字,吵得她想用泰拳把对方踹倒。原来是霍乱,穿着五颜六色的海岛服,庞大的身体像裹着几尺窗帘。他也刚从泰国回来,颇为伤感地说,五年前小倩死后,他再没见过盛夏,没想到她竟长成了这样,还连连夸奖她的红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