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柔说话的风(第2/52页)

他从枪套里拔出柯尔特手枪去瞄准。芦苇丛中的姑娘转过脸来凝视着他们,空洞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侦察兵伸出手紧紧抓住中士的手腕,把枪口抬向空中。布拉多克那张被威士忌熏红了的粗俗面孔,因为愤怒而变得阴沉。

“别打死她。她也许知道一些事情。”侦察兵说。这是唯一的办法。布拉多克踌躇了会儿,想了想后点点头。

“好主意,小伙子。我们把她带回去当礼物献给将军。”

他把手枪插进枪套,回去检查自己的人马。侦察兵跳下马,走进芦苇丛照看那个姑娘。所幸,她的伤口很干净。当她在逃跑时,子弹在短距离内射穿了她的大腿。枪洞有两个,一个进口,一个出口,都又小又圆。侦察兵用他的手帕和清澈的溪水擦洗了伤口并包扎止血。

处理完毕后,他去看她。她也在回视他。一头瀑布般的黑发松散地披在她的双肩,深色的大眼睛笼罩在痛苦和恐惧里。在白人眼里,并不是所有的印第安女人都漂亮,但在所有部落人中,夏延人最美丽。芦苇丛中的这个姑娘大概有十六岁,有着惊人而雅致的美貌。侦察兵今年二十四岁,读《圣经》长大的他,从来不曾知道《旧约全书》意义中的女人。他感觉到自己的心在狂跳,不得不把目光转向别处。他把她扛在肩膀上,走回到被摧毁了的营地。

“把她放到矮种马上。”中士喊道。他又拿着杯子喝起酒来了。侦察兵摇摇头。

“雪橇,”他说,“不然她会死。”

燃烧殆尽的帐篷旁的地上有几个旧式雪橇。这种北美印第安人使用的雪橇,由两根细长而富有弹性的美国黑松木杆组成,木杆交叉扎紧后安放在矮种马背上,叉开的两头在马尾处延伸开去,分得很开,中间放上一张展开的牛皮用以载重。这是一种很舒适的旅行工具,对于伤员来说,比白人使用的二轮马车更平稳,马车遇到路面不平时颠簸得比较厉害。

侦察兵赶拢一匹正要逃窜的矮种马。现在只剩下两匹矮种马;五匹已经跑到了远处。矮种马在被系上缰绳时胆怯地后退,它已经闻到了白人的气息,这种气味会使白斑色矮种马发狂。反过来也一样:美国骑兵的战马如果闻到平原印第安人的体味,也会变得难以驾驭。

侦察兵朝矮种马的鼻孔轻轻吹了一口气,等它接受他并平静下来。十分钟后,雪橇也准备好了。负伤的姑娘躺在野牛皮上,身上裹着一条毯子。巡逻队整装出发,原路近返,去寻找卡斯特将军及其领导的第七骑兵团主力部队了。这是一八七六年六月二十四日。

那年夏天在蒙大拿州南方平原上发生的战役,其起因可追溯到若干年之前。在南达科他州神圣的布莱克山区发现的金矿,使得淘金者蜂拥而至。但布拉克山已经被永久性地赠与苏人部族了。对此,平原印第安人自认为被出卖了,他们怒火万丈,袭击淘金者和马车队当作报复。

这种暴力让白人们感到很愤怒;虚构而又夸张的野蛮暴行传说,更是使事情火上加油。随后,白人群体向华盛顿提起申诉。政府的反应是草率地取消了《拉勒米堡条约》[52],并把平原印第安人限制在一些贫瘠的保留地上。这和他们曾经得到过的庄严承诺相比,只等于一个零头。这些保留地在南、北达科他州的领土上。

但华盛顿也让与了一块被称为“未割让领土”的区域。那是苏人传统的狩猎地,仍充满着野牛和鹿。该土地的东部界线,是竖向垂直的北达科他州西部边界。其西部界线是一条南北向的虚线,在往西一百四十五英里处,是印第安人难以想象也从未见过的界线。未割让土地的北部边境,是流经蒙大拿州进入南、北达科他州的黄石河;南部边境是怀俄明州境内的北普拉特河。在这片土地上,起初是允许印第安人打猎的,但西进的白人并没有停下脚步。

一八七五年,苏人开始走出达科他保留地,向那块未割让的狩猎土地进发。那年下半年,印第安人事务局向苏人发出最后通牒:限一月一日之前返回保留地。

苏人及其盟友没有就这个警告提出抗辩,直接忽略了它。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甚至根本没有听说过这个最后通牒。他们继续打猎,当冬天过去、春天来临时,他们去追寻传统猎物了:大量的野牛、性情温和的鹿和羚羊。早春时候,印第安人事务局把这事交给了军方。其任务是:找到他们、赶拢他们,并把他们押回达科他保留地。

有两件事情军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走出保留地以及他们在什么地方。关于第一件事,军队受骗了。那些保留地是由印第安人的代理人管理的,他们都是白人,而且许多人是地痞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