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尔兰没有蛇(第2/10页)

“那就上车吧。”他说。

在去工地的路上,卡梅伦坐在前面的驾驶室里,驾驶室与车厢之间没有隔板。车厢两边的长木凳上坐着十几个工人,拉姆・拉尔挨着后挡板坐着,旁边的人个子矮小,但很结实,一双蓝眼睛炯炯有神。他叫汤米・伯恩斯,看上去颇为友好。

“你从哪里来?”他问道,纯粹是出于好奇。

“印度,”拉姆・拉尔说,“旁遮普邦。”

“嗯,哪里啊?”汤米・伯恩斯问。

拉姆・拉尔微微一笑。“旁遮普邦是印度的一部分。”他回答说。

伯恩斯想了一会儿。“你是新教徒还是天主教徒?”最后他这么问道。

“都不是,”拉姆・拉尔耐心地说,“我是印度教徒。”

“你是说你连基督教徒都不是?”伯恩斯惊诧地问道。

“对,我信印度教。”

“嗨,”伯恩斯向大家说,“这个人连基督徒都不是。”他并不气愤,只是感到好奇,就像小孩刚刚发现了一件新奇有趣的玩具。

卡梅伦从前面的驾驶室转过头来。“哇,”他叫道,“一个异教徒。”

拉姆・拉尔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盯着车厢对面的帆布遮篷。这时候,他们已经到了班戈的南边,沿着公路向纽敦纳兹方向隆隆驶去。过了一会儿,伯恩斯开始把他介绍给大家。工友中有一位姓克雷格的,一位蒙罗,一位帕特森,一位博伊德,还有两位姓布朗。拉姆・拉尔来贝尔法斯特很久了,完全能从姓氏上识别出他们都来自苏格兰,这表明他们都是虔诚的长老会信徒——北爱尔兰人里新教徒占了多数,而长老会是他们的中坚。这些人看起来都很友善,纷纷朝他点头回礼。

“你没带饭盒吗,小伙子?”年长的帕特森问道。

“没有,”拉姆・拉尔说,“太早了,来不及叫房东准备。”

“你得吃午饭,”伯恩斯说,“嗯,还有早饭。我们自己生火烧茶。”

“我一定买个饭盒,明天带饭。”拉姆・拉尔说。

伯恩斯看了看印度人的胶底软靴。“你以前没干过这种活吧?”他问道。

拉姆・拉尔摇摇头。

“你需要一双结实的靴子,保护你的双脚,明白吗?”

拉姆・拉尔答应,如果晚上回去他能找到一家还开着的店铺,就去买一双军用靴。他们穿过纽敦纳兹,仍沿着A21号公路向南方小镇康默驶去,克雷格从对面看着他。

“你的本职是干什么的?”克雷格问道。

“我在贝尔法斯特皇家维多利亚医学院学医,”拉姆・拉尔说,“希望明年能毕业。”

汤米・伯恩斯很高兴。“就是说很快就要成为一名真正的医生了。”他说,“喂,大个子比利,如果我们谁碰伤了,拉姆小伙子可以给我们治疗。”

大个子比利哼了一声。“他甭想碰我一根手指头。”他说。

这句话把谈话压了下去,他们一路开到工地,谁也没有再吭声。出了康默,司机又向西北开去。车子在通向敦唐纳德的路上行驶了两英里,右转驶上一条小路,在树林的尽头停了下来。他们看到了那座将要拆除的建筑物。

这地方曾经有过两家酒厂,生产上好的爱尔兰威士忌,但多年前都停产了,这座巨大的旧威士忌酒厂就是其中之一,常年弃置。它坐落在康默河畔。河水从敦唐纳德流到康默,推动酒厂的巨大水轮,继续向下流淌,注入斯特兰福德湾。马车沿着那条土路将麦芽拉过来,又沿着同一条路将一桶桶的威士忌运出去。推动机器的甘甜河水,也曾经倒入酒缸中酿酒,但如今酒厂已人去楼空、废弃多年。

后来本地的孩子们当然就溜了进去,发现那里是理想的玩耍场所,直到一个孩子摔断了腿,地方政府来调查,才宣布它是危房,并向房主发出了强行拆除令。

房主的祖上曾是当地显赫的乡绅,来自过惯了好日子的大家族,他想以尽可能便宜的价格把房子拆掉,于是,便找来麦奎因。用重型机械拆除很快,但价格高,而大个子比利和他的拆房队则使用大锤和撬棍拆房子。麦奎因还与一个建筑装修商达成协议,把拆下来的上好木料和数百吨旧砖转卖给他。毕竟,现在的有钱人都希望自己的新房子有点“格调”,也就是看上去要古色古香。既然能让有钱的高官们得以装饰自己看似古旧的新居大宅,经过风吹日晒的旧砖头和旧木梁自然要价不菲。麦奎因会满足他们的愿望。

卡车隆隆地开回班戈去了。“好,小伙子们,”大个子比利说,“就是这里。我们从屋顶的瓦片开始,你们知道该怎么干。”

这些人站在一大堆工具旁:有七磅重的大锤子;六英尺长、一英寸多粗的撬棍;一码长的起钉器,尖上分叉弯着,以便拔起钉子;还有短柄榔头和各种木锯。唯一能保障他们人身安全的工具,是一些带有合扣的安全网带和几百英尺长的绳子。拉姆・拉尔抬头看看建筑物,倒抽了一口冷气,这楼房有四层高,而他有恐高症,但他不能晕倒或摔下去,因为脚手架可是很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