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3/5页)

没人事先提出过要遵守《昆斯伯里拳击规则》,那位小个子战士直接走向机枪手,突然转身一记重脚狠狠地踢在了对方的膝盖上。绕着单腿的对手走了一圈之后,这个推土机司机又在机枪手的腰上砸了两拳,还用一只膝盖猛顶他的腹股沟。

当大个子的头垂下来与他处于同一高度时,他挥起右拳,一下子打在对方左边太阳穴上。机枪手两眼一黑,倒在了地上。

“你打得不公平。”当德克斯特伸手去要奖金时,赌金保管员说。

“是不公平,可我也没输。”德克斯特说。在车灯照射范围之外,那位军官朝着两名宪兵点点头。于是宪兵走进去抓人了。后来,那个被打得一瘸一拐的机枪手得到了事先约定的二十美元。

对德克斯特的惩罚是三十天的单独囚禁,而且由于拒不说出对方的名字,他又被从重处罚。他在牢房里没有被褥没有席子的光石板上睡得很香,当有人用一只金属勺子在他的铁门上敲打时,他还在睡觉。那是黎明时刻。

“起来,当兵的。”一个声音说。德克斯特醒过来了,一骨碌爬下石板,站成了立正姿势。那人的领章上佩有一条银杠,是个中尉。“三十天待在这里很枯燥吧。”那军官说。

“我没事,长官。”前一等兵德克斯特说。现在他已被贬回到二等兵。

“现在你可以走了。”

“我认为这事是有个缘由的,长官。”

“哦,是的。你抛开那些笨重的机器,来参加我的部队。然后我们来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像你自己所认为的那么厉害。”

“你的部队,长官?”

“他们叫我六号老鼠。我们走吧?”

军官签字放出这个囚犯。他们在整个第一师那间最小、最隐蔽的餐厅里,边吃早饭边继续交谈。未经许可,任何人不得进入这个餐厅。当时,里面有十四个人,加上德克斯特后是十五个。但这个人数将在一星期后因两名战士牺牲而减为十三个。

这个小型俱乐部又被称为“私制劣质酒”,门上有一个古怪的图案,是一只啮齿动物,长着一张咆哮的脸和一条男性生殖器般的舌头,一手拿着一支枪,另一手提着一瓶酒。加尔文・德克斯特加入了地道老鼠部队。

六年来,虽然人员排序经常变换,地道老鼠们一直从事着越南战争中最肮脏、最危险和最可怕的任务,然而他们的任务绝密,人数又如此之少,所以当今的人们,即使是美国人,都几乎从没听说过他们。

他们最多时有三百五十人:“大红一师”工兵的一支小部队,加上“热带闪电”(第二十五师)的一支同等的小部队。其中有一百个人永远没能回家。另外大约一百个人神经崩溃了,尖叫着被拖离战区,送进医院去进行创伤治疗,永远也不能参加战斗了。其余的返回了美国,由于天生是沉默寡言的孤独者,他们极少提起他们做过的事情。

美国是最喜欢宣扬战斗英雄的,但也并没有向他们颁发奖章或奖状。他们悄悄地来,做了他们做的事,因为这事不得不做,然后又悄悄地回去了。他们这个故事的开始,全是因为一名中士屁股被刺痛而引起的。

美国不是越南的第一个侵略者,只是最后一个。在美国人之前是法国人,他们在越南的东京省(北部)、安南省(中部)和交趾支那省(南部),还有老挝和柬埔寨,进行过殖民统治。

日本人随后入侵,在一九四二年赶走了法国人。一九四五年日本被打败后,越南人相信他们终将会团结起来并摆脱外国人的奴役。法国人另有想法,而且卷土重来了。越南独立斗争的主要领导人是共产党人胡志明。他组建了“越明”抵抗力量,越南人返回丛林展开了持久的抗战救国。

抵抗运动的重要堡垒,是西贡西北部上行去柬埔寨边境的森林繁茂的农业区。法国人对此十分重视(后来美国人也同样),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征伐。为寻求藏身之地,当地的农民没有逃离,而是开始挖掘。

他们没有技术,没有设备,只有蚂蚁啃骨头的艰苦劳动精神、耐心、狡诈,和对当地情况的了解。他们还有锄头、铁锨和用棕榈编织的箩筐。到底挖出过几百万吨的泥土,是永远无法计算的。他们无休止地挖土、运土。当法国人一九五四年战败离开时,整个铁三角地区布满了地道网,而且没人知道它们。

美国人来了,扶植起一个傀儡政权,越南人认为是另一次殖民统治。他们返回丛林里重新开始了游击战。而且他们继续挖掘地道。到一九六四年,他们挖成了总长度达三百多公里的通道、长廊、仓库和隐藏处,全都在地下。

当美国人最终一点一点发现地下的秘密时,地道系统之复杂简直让他们叹为观止。那些垂直向下的地道口伪装是如此巧妙,以致在丛林地表相隔咫尺都无法发觉。下面有多达五层的横向地道,最深处有十五米,由一系列狭窄、弯曲的通道把它们连接起来,只有越南人或小个子的白种人才能够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