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杜云铮重宝托奇案,柳忆眉抛女隐旧情(第3/8页)

桑卫兰此时不但镇定自若,更有些得意之色,让他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如果桑卫兰真的破了案子,他岂不是要分去东方家族一半的财产?杜云铮忡怔之间,仿佛有一只只灼灼耀目的金元宝生出翅膀来,翩翩飞入桑卫兰的荷包。

不行!不行!这等发财的良机,岂容它白白溜走?在那一瞬间,杜云铮已经作了个决定,要乘此机会,捞上它一笔!

“桑老板,这东方惨案,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杜云铮一副推心置腹的神色,“不知桑老板有多少把握?”

其实桑卫兰何曾有半分的把握?不过借此脱身而已。

不过他若说有十分把握。

一来杜云铮不信;二来也难圆其说。

于是淡淡笑道:“实不相瞒,现在也只有七分熟而已!”说少了,杜云铮不肯上钩。

说多了,又不利于拖延时间。

“哦?”杜云铮诧异,“这是怎么说?”

“我于一个偶然的时机,曾经得到一份至关重要的证据,”桑卫兰说得很慢,以便思考下一步的对策,“有了它,破案便有七分的把握了……”

杜云铮眉宇间闪过一丝疑虑的神色,他不信!

桑卫兰微微一笑,“那是一本日志,何等风流蕴藉!却记载了许多不为人所知的往事。

浮光掠影,草蛇灰线之间,隐藏着令人惊心动魄的秘密……”他突然想起李楚岑临终之语,灵感突至,气定神闲地娓娓道来。

杜云铮正听得入神,桑卫兰却将话题一转,“真可惜呀!唉!”

“桑老板为何叹气?”杜云铮忙问。

“只可惜那本日志上的线索虽多,却只是有句无篇,”桑卫兰想起柳寒江的日记来,信口胡绉,“日志的主人性情所至,随手写来,其间极不连贯,虽然已将作案经过吐露了七八分,可线索终究是断裂的,总是欠了那么点说服力!”桑卫兰虽是信口开河,也不忘抛下一个诱饵,就看鱼儿咬不咬钩了。

果然杜云铮“哈哈”一笑,“我当桑老板所虑何事!弟虽不才,这件事上,倒可以帮得上忙!”

“哦?”桑卫兰似乎不明所以。

“巡捕房再不济,当年到底也调查过东方惨案,现在,也放着一叠厚厚的卷宗呢!里面总有迹可寻吧?巡捕房当年查案的老人都在,桑老板要找谁,言语一声便是了,没准就有桑老板想要的。

再说,我们巡捕房人手众多,又名正言顺,追查起线索来,总比别人方便吧?”

“妙啊!妙啊!”桑卫兰恍然,击掌赞叹。

“桑老板已存七分,巡捕房再怎么不济,也能寻出个三分来,”杜云铮笑道,“到时两下合璧,岂不有了十分了?”

“说得好!痛快!”桑卫兰又是一击掌,“杜老板,桑某这就随你去巡捕房吧!”桑卫兰以进为退,假意要走。

“且慢!”杜云铮慌忙阻拦。

他心中另有一番主意:如今巡捕房因办东方惨案不利,另提拔了一位法国巡捕长杜威,很得总巡长的宠信。

杜威与白老虎明争暗斗,似乎还稍胜一筹。

如今桑卫兰要是去了巡捕房,岂不是白白便宜了杜威?杜云铮岂会让到嘴的金鹅飞走了?

“桑老板且听在下一言,你手中的证据既然不全,这件事,一时半刻说得清楚吗?”

“这……”桑卫兰犹豫,“怕是要费些周折……”

“岂止是要费些周折?”杜云铮分析利弊,侃侃而谈,“你我兄弟一向情同手足,义薄云天。

桑老板所知,自不会瞒我!桑老板所言,我自不会相疑!可如今巡捕房负责此案的是杜威,他是番邦外夷的洋鬼子,懂什么礼仪廉耻,兄弟情义,桑老板所说的,恐怕他未必会信。

再加上夏部长不明就里,从中阻挠,我只怕桑老板要吃苦头!”他提起杜威来,心中未免有气,竟忘了桑卫兰本身便混杂了多国的“番邦”血统。

“这……”桑卫兰故作犹豫,“杜老板有何高见呢?”

杜云铮故作为难,只顾低头吸烟。

桑卫兰知道他要有许多腔调要做,自然由他做足。

半晌,方才试探着问道:“依杜老板之见,桑某该如何是好?”

“桑老板,”杜云铮猛然间眉头一皱,狠狠地掐灭烟蒂,“杜某不才,平生最看重的是一个义字,实在不忍心看桑老板自投虎口。

这样吧,你快带着家人去公共租界,此事还没有与公共租界工部局交涉,你先过去避避风头再说!”

“这怎么行?”杜云铮如此痛快,桑卫兰倒吃了一惊,他是真心,还是探试?

“杜老板此番不能抓桑某复命,回头总巡长岂不会怪罪下来?”桑卫兰连连摇头,“桑某怎么忍心独自偷生?”

他所顾虑的,杜云铮心中早打好了如意算盘:他抓回桑卫兰,也不过是便宜了杜威,白替人做了嫁衣裳;抓不回去,也不过是个失职之罪,比之东方楚所许诺的赏金,简直不值一提,杜云铮自然不会因小失大;至于桑卫兰呢,他的主要产业都在法租界,别说是到了公共租界,就是跑到了法国,也不愁他不回来!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