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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夫曼一向都会佩枪,但眼下他已经脱下大衣,整整齐齐地叠放在角落里。他从大衣右侧口袋里摸出鲁格手枪,刚要转过身,那个党卫军一枪击中了他的胳膊。考夫曼赶紧攥紧袖子捂住手臂,血从他的指间淌了出来。

“你是谁?”他狂吼道。那个人扶起防风镜。考夫曼所看到的,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幽深、最冰冷的眼睛。

“我叫玛尔提诺,是英军少校,在特别行动机构效力。”

“原来你就是玛尔提诺,”考夫曼痛苦而狰狞地看着他,“你的德语说得真好,简直无可挑剔。”

“这很正常。我母亲是德国人。”玛尔提诺对他说。

考夫曼说:“我早就想见你一面,只不过不是这种场合而已。”

“我知道你想。我找你也有一阵子了。确切地讲,是从一九三八年就开始了。那一年五月,你在柏林盖世太保总部,还是个少校。你逮捕了一个年轻的女人,她叫罗莎・伯恩施泰因。恐怕你已经不记得这个名字了。”

“哪里,我记得很清楚,”考夫曼对他说,“她是犹太人,替社会主义地下组织工作。”

“有人告诉我说,她被你审完之后,都没能活着走到行刑队那里。”

“那不是真的。根本就没有什么行刑队。她是在三号室被吊死的。这是标准程序。她是你什么人?”

“我爱她。”玛尔提诺举起手枪。

考夫曼大叫道:“别做蠢事。我们可以做个交易。我可以让你不用死。玛尔提诺,相信我。”

“是吗?”哈里・玛尔提诺一边说,一边朝他眉心开枪。他立刻就没命了。

他把沉重的摩托车扶起来后便开走了。尽管刚刚完成这样的行动,他的心情仍然平静得很。完全没有情绪——完全没有。只是问题在于,这样的行动也无法让罗莎・伯恩施泰因回到人间。不过话说回来,无论做什么,也没法把她换回来了。

他沿着郊区纵横交织的路开了一个小时,稳稳地一直向西。终于,他拐进一条窄窄的乡间小道。小道两侧高高的草都快挨到一块儿去了。路的尽头有个带院子的农庄,已经破旧不堪,窗户上到处都是碎掉的玻璃,地上也缺了好多块石板。玛尔提诺翻身下了摩托车支好,朝前门走去。

“嘿,皮埃尔,开门!”他推了几下闩住的门,然后又用拳头砸。门突然一下子开了。他收不住身子,一下扑倒在地。

一把瓦尔特手枪的枪口抵住了他的眉心。持枪的人大约四十岁,头戴贝雷帽,穿着灯芯绒外套和牛仔裤,像个法国农民,却说着一口字正腔圆的德语。“请站起来,玛尔提诺少校,然后慢慢地走进来。”

他跟在玛尔提诺后面,顺着走廊走进厨房。皮埃尔・杜瓦尔被绑在桌边的椅子上,嘴里塞着手绢,两眼狂怒,脸上涌起血色。

“把手摊开,贴着墙。”德国人说完,老练地搜了玛尔提诺的全身,从他身上摸出了MP-40冲锋枪和毛瑟手枪。

他走到墙上的老式电话机边上,拨了一个号码。过了一会儿,他说道:“是施密特吗?他出现了。是的,玛尔提诺。”他点了点头,“好的。十五分钟。”

“你的朋友?”玛尔提诺问道。

“也不算。我是反间谍机关的,叫克莱默。电话那头的是盖世太保。那群猪我也很讨厌,这一点跟你们完全一样。但是大家毕竟都得工作,不是嘛。把头盔摘了、大衣脱了吧。放松些。”

玛尔提诺按他说的做了。屋外很快就黑了,屋子里也逐渐暗了下来。他放下头盔和大衣,只穿着党卫军制服站着。他注意到,桌子另一头的皮埃尔在疯狂地朝他使眼色,他把椅子往后仰,又抬起双脚。

“要喝点什么吗?”玛尔提诺问道。

“上帝啊,他们提醒过我,说你是个特别冷静的人。”克莱默钦羡地说。

皮埃尔的双脚狠狠踹向桌沿,把桌子蹬向德国人的后背。玛尔提诺用左手拨开枪口,身子贴了过去并提起膝盖。但克莱默架起大腿挡了下来,然后五指怒张,托向玛尔提诺的下巴,猛地推开他的头。玛尔提诺勾住克莱默的左腿向前一送,把德国人踢倒在地。他随即又扑了上去,一手攥住德国人的手腕不让他用枪,另一只手抡起拳头,朝克莱默的脖颈砸。就在这时,枪在两个人之间响了。

骨折的声音清晰可闻。德国人一动不动地躺着,虽然活着,却在有气无力地呻吟。玛尔提诺刚站起来便感到浑身发软,一阵晕眩。他拉出桌子抽屉,把里边的东西一股脑儿全倒在地上,然后拣出一把面包刀。他走到皮埃尔身后,切开绑住他的绳子。法国老爷子一跃而起,拿出堵在嘴里的东西。

“老天爷啊,哈里,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