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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额前的一绺白发往后捋了下,站起身子低头看着沙发上的凯尔索。“情况不妙啊,应该送他去医院。胫骨至少有两处骨折,也可能是三处。但要确诊的话,我需要给他照X光。”

“不去医院。”凯尔索发出微弱的声音。

哈密尔顿向海伦和加拉格尔打了个手势,他们跟他来到厨房。“他如果是‘开放性骨折’,换句话说,要是骨头戳出皮肤,外面有裸露创口的话,我们就只能送他去医院,没有别的方法。因为那种骨折会造成很严重的感染,他那些经历更是会让感染雪上加霜。要治好那种骨折,只能靠医院病床和牵引疗法。”

“你到底想说什么,乔治?”加拉格尔问。

“好吧,如你所见,他皮肤完好。用我们的行话来说,这叫‘粉碎性骨折’。所以,固定住脚、打上石膏也许就行了。”

“这你能做吗?”海伦追问。

“我可以试试,但需要合适的环境。我绝不会在没有X光机的情况下做手术。”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加拉格尔问。

“去松林诊所,那是圣劳伦斯的一家小型医护机构,由‘恩悯’天主教修女院经营,那里边大多是爱尔兰人和法国人。那儿有X光机和体面的手术室。院长玛利亚・泰瑞莎修女是我的好朋友。我能给她打个电话。”

“那地方德国人用吗?”海伦问。

“偶尔吧,通常是年轻姑娘去处理分娩问题,这是个委婉的说法,实际上就是堕胎。你可以想象,修女对这点其实挺排斥的,不过她们也无能为力。”

“他能待在那儿吗?”

“不好说,那儿没几张床,也确实太危险。我们可以在那里用完医疗器械后,把他带回来休养。”

加拉格尔说:“你这么帮我们,可真是冒了天大的风险啊,乔治。”

“大家都一样。”哈密尔顿干巴巴地说。

“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凯尔索上校落到敌人手里。”海伦说道。

哈密尔顿摇摇头:“这种事我不想知道,海伦,所以也别告诉我,我也不想修女被牵扯进来。玛利亚・泰瑞莎修女只知道,咱们这位朋友就是个当地人,出了场意外。最好给他弄一张身份证,以防万一嘛。”

海伦转向加拉格尔:“你有办法吗?去年那个西班牙共产党员被派去圣彼得修造隧道,在押解劳动的时候跑了,你给他办了张证哪。”

加拉格尔走到厨房角落那张十八世纪的松木桌前,拉开前置抽屉,伸手掏出一个以前的善良百姓用来保存贵重物品的柜桶。里面躺着许多空白的证件,都已经签署过,而且盖上了纳粹鹰的戳。

“你究竟是从哪里搞来这些东西的?”哈密尔顿惊讶地问道。

“一个认识的爱尔兰人手上,他是镇里旅店的侍者,有个德国男友。别惊讶,我没说错,在指挥部任职。我去年帮了他一个大忙,这些是他的回礼。我来填凯尔索的详细信息吧,最好给他取个地道的泽西名字,马昆德怎么样?”他取出钢笔和墨水,坐到桌边,“亨利・拉尔夫・马昆德。住址呢?”

他抬头盯着海伦。“德维勒公馆的自营农场。”她说。

“有道理。我去看看他的瞳色和发色,你们给松林诊所打个电话吧。”他在门前收住脚步,“职业就填渔夫。这样他的伤势就好解释了,我们可以推说是船难。还有一件事,乔治。”

“什么?”哈密尔顿刚拿起电话,一听这话转而问道。

“我要和你一起去,我俩抬他上货车。不许争辩。‘如果我们不抱成一团,就会被吊成一串’[15]。”他留下一个冷冰冰的微笑,离开了。

松林诊所是一栋外形丑陋的屋子,显然建于维多利亚晚期。墙面曾经刷上过水泥墙皮,但如今已经裂开好多道口子,大片大片的水泥剥落了。加拉格尔开车进入前院,哈密尔顿坐在他身边。他们钻出货车时,前门开了,玛利亚・泰瑞莎修女走下混凝土斜坡迎接他们。她穿着一件朴素的黑色修女服,身材矮小、眼神清澈,虽然已经六十多岁,脸上却没有一丝皱纹。

“哈密尔顿医生。”她的英语很好,不过听得出明显的法国口音。

“这是加拉格尔将军。他是德维勒公馆的主人,病人就在那里工作。”

“我们需要一辆手推车。”加拉格尔说。

“门口就有一辆。”

他进门把手推车推出来,停到货车后面,打开车厢门。凯尔索正躺在车厢里的一张破旧床垫上。他们轻手轻脚地把他抬到手推车上。

玛利亚・泰瑞莎修女在前面引路往里走。加拉格尔推着手推车上斜坡的时候,低声对凯尔索说道:“别忘了,闭上嘴,要是疼得想叫,别让人听出来是美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