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一九四四(第3/5页)

腿实在疼极了,他翻查箱子里的东西,终于找到了急救包里的吗啡针剂。他朝自己的腿上扎了一针,犹豫一会儿,又加了一针。他找到抽水泵,颤颤巍巍地用泵向筏外排水。上帝啊,他累得不行。大概是吗啡用得太多了,不过,至少疼痛有所缓解。他把抽水泵撇在一边,拉上筏口的拉链,身子一歪就睡着了。

他右边几百码开外就是起始角。他的筏子朝着岩礁漂了一会儿,继而一股逆流又把他推开了。十分钟后,救生筏漂过最后一片陆地。风越来越强劲,把筏子吹到了英吉利海峡冰冷的水里。

海耶斯酒店的图书室里,艾森豪威尔坐在摄政时代风格的飘窗前。他的早餐是煮鸡蛋、面包和咖啡。这时,他年轻的副官把道格・门罗引了进来。

“出去吧,上尉。”将军开口道。副官退了出去。“这种早晨,让人笑不出来啊,准将。”

“没错。”

“吃早餐了吗?”

“我好多年不吃早饭了,将军。”

艾森豪威尔的脸上一度浮现出那种独一无二的招牌式笑容:“说明你在军中的年头还不长。你喝茶多一些,是吧?”

“是的,将军。”

“你后面的橱柜里有——特供的。自己沏吧,然后把这起不幸的事件里你所知道的情况给我讲讲。我的人已经给我讲了他们的版本,不过我一直都很重视你们特别行动机构的人,你知道的。”

门罗沏了茶,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简要地向艾森豪威尔汇报了昨天夜里的情况。

“不过,海军护卫队本该是可以阻止这类事情发生的,”将军说,“另一方面,我听说天气也不怎么样。不可思议。就在三天前,我还亲自视察了斯莱普顿的演习进展。是跟泰德和奥马尔・布拉德利一起坐专列去的。”

“您的坦克登陆舰上的大部分船员都不熟悉这片水域,而英吉利海峡绝大多数时间都险恶得很,”门罗耸耸肩,“演习期间,我们从皇家海军派了鱼雷艇定期巡视瑟堡周围。因为瑟堡是德军在法国沿岸最为重要的鱼雷艇基地。显然,德国人开了消音设备趁着海雾溜了出来,估计连雷达都关掉了。他们那帮家伙的速度超过四十节。水面上的最大速度也就这样了,而且这场仗他们打得也是狡猾得很。他们打出了信号弹,让船队误以为是我们的人。”

“他妈的,打仗永远不能想当然,这句话说得连我自己都烦了。”艾森豪威尔又倒了一杯咖啡,起身走到壁炉边,“他们告诉我,漂到岸上的尸体差不多有一百具。”

“恐怕差不多。”

“用不着我多说,整个事情都要保密。临时在德文郡集中安葬吧,至少那个地方是防御区,军事管制起作用。眼看进攻要开始,这要是泄露出去,对士气会有严重影响。”

“我同意。”门罗踌躇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不过‘笃信者’出了点儿问题,将军。”

“他们永远不能上第一线。没人比你更了解‘笃信者’的这套规矩了。”

“恐怕还要严重,长官。一共三个人,其中两个的尸体已经找到了。但是第三个,这个人,”门罗从公事包里掏出一份档案,顺着桌面推过去,“目前还是下落不明。”

艾森豪威尔快速浏览了一遍文件:“休・凯尔索上校。”他的脸色很难看,“我认得凯尔索。几个星期之前,他刚去查看过诺曼底的两处海滩。”

“犹他海滩和宝剑海滩。那几次都有特种部队掩护,而且,他都带着自杀药丸,以防被俘。将军,您也知道,这些药丸里的氰化物都是顷刻能让人毙命的。”

艾森豪威尔推回文件,“他什么都知道,准将,行动时间和地点都知道。这件事的后果将不堪设想。”

“我们已经派了人手在斯莱普顿海滩沿岸找他,将军。他的尸体会跟其他人的一起出现,这点没有什么理由可怀疑的。”

“别宽慰我。”艾森豪威尔毫不留情地说,“有一部分尸体永远不会顺着潮水被冲上来。我清楚,你也清楚。如果凯尔索是其中之一,我们就永远搞不清他是不是被敌人抓去了。”

“确实如此,将军。”门罗坦承道。他也实在没别的话可说了。

艾森豪威尔走到窗边。雨水冲刷着玻璃。“这什么天气啊。”他暴躁道,“有一件事倒是可以确定。今天早上还笑得出来的,我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

这个时候,在东普鲁士的森林、拉斯滕堡附近,那所被称为“狼穴”的地下指挥部里,阿道夫・希特勒正在地图室阅读斯莱普顿事件的报告。

大部分纳粹要员都在场:党卫军全国领袖、全国警察总长海因里希・希姆莱,帝国宣传部部长约瑟夫・戈培尔,元首的总务秘书、全国领袖之一马丁・伯尔曼,还有希姆莱的秘书长、拉斯滕堡的党卫军警卫队指挥官、党卫军区队长拉滕胡伯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