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黑夜行者的危险岔路 Chapter 14 久违的黑夜之舞(第4/11页)

“谢谢,葛洛丽娅。”丘特斯基眼睛紧盯着德博拉说。护士紧张地转了几圈,然后忐忑地走了。

丘特斯基走到床前,握住德博拉的手——这让我知道我先前想对了,握住她的手的确是正确的。

“怎么回事儿,伙计?”他说,俯身看着德博拉。

我向他简述了一下经过,他看都没看我地听着。他抽出握着德博拉的手,为她拨开前额的一缕散发。我说完之后,他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医生怎么说?”

“现在还不知道。”我说。

他用代替左手的锃亮的银钩不耐烦地挥挥手:“他们总这么说,还有呢?”

“可能会有永久性损伤,”我说,“甚至是脑损伤。”

他点点头。“她失血过多。”他说。这并不是个问句,可我还是回答了。

“是的。”

“我的一个朋友正在从贝塞斯达48赶过来,”丘特斯基说道,“他个把小时后就到这里。”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一个朋友?从贝塞斯达?这是好消息吗?如果是的话,为什么?要来的家伙是干什么的?来这儿干吗?而我想不出该问什么,好像我的大脑不大能按以往的效率运转了。

于是我看着丘特斯基拖了另外一把椅子在病床另一边坐下,拉着德博拉的手。他抬起头看着我。“德克斯特。”他说。

“哎。”我答道。

“你能给我来杯咖啡吗?也许再来个面包圈之类的?”

这问题让我惊讶了一下,不是因为它本身有多么奇怪,而是因为这是他向我提出的,而且自然得跟呼吸似的。现在早过了我的午餐饭点,我还没吃东西,而且一点儿都不想吃。可此刻丘特斯基提起来,这个主意却不大对头,就像是在教堂里唱起《巴纳克尔·比尔》49。

不过,如果拒绝反而更奇怪,所以我站起来说:“我去看看有什么。”然后走到外面的走廊上。

几分钟后我端着两杯咖啡和四个面包圈回来。我先在走廊里停下来,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向里看去,丘特斯基正倾身向前,闭着双眼,把德博拉的手贴着他的前额。他嘴唇翕动着,生命监护仪的声音让我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我进门坐到椅子里,清了清嗓子,但他没有抬头。

我坐在那儿开始吃面包圈。差不多快干掉第一个的时候,丘特斯基终于抬起了头。

“嘿,”他说,“你买了什么?”

我递给他一杯咖啡和两个面包圈。他用右手接过咖啡,用左手的钩子挑起两只面包圈。“谢谢。”他说。他把咖啡夹在两膝之间,用一根手指翻开盖子,朝着钩子上的一个面包圈咬了一口。“嗯,”他说,“我还没吃午饭。我正等着德博拉的电话,想着可能会跟你们一起吃午饭。可是——”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又咬了一口面包圈。

他默默地吃着,偶尔啜饮一口咖啡。我先吃完了。等我俩都吃完以后,我们就坐在那里看着德博拉,好像她是我们最喜爱的电视节目。偶尔机器会发出一声怪响,我俩会抬头看一眼。但什么事儿也没发生。德博拉继续闭着眼睛躺在那里,伴随着呼吸机的声音缓慢而艰难地呼吸着。

我至少坐了一个小时,心情并未突然变得阳光乐观起来。就我所看到的,丘特斯基也是一样。他没有痛哭流涕,但看起来疲倦而低沉,比我把他从切掉他手脚的家伙那里营救出来那次还要糟糕。我想我自己看上去也比他好不了多少,尽管我从来不担心这个。事实上,我从来都不怎么花时间在担心上。我只是计划、安排,确保晚间的特别行动万无一失。担心纯粹是个不合理性的情感活儿,在此之前,我从没为它皱过一下眉。

可现在呢?德克斯特担心了。这真是个消磨时间的好办法。我立刻掌握了这个技巧,除了担心没别的好做,总好过啃指甲。

当然了,她也可能没事儿,是吧?“现在还没法儿说”显得像个预兆。我该相信这个说法吗?有没有一个标准的医学程序来规定该如何通知亲属,告诉他们说他们的亲人可能会死或者变成植物人?一上来就告诉他们噩耗可能不太好,所以从“现在还没法儿说”开始,再一点点地把最终的坏消息透露出来。

可是,不是有法律规定大夫必须告诉患者或患者家属真相吗?也许只是规定?真有这种“从医学上说”的说法吗?我不知道。这对我是个全新的世界,我也不喜欢,但不管真相是什么,现在的确还没法儿说,我只好等着。令人惊讶的是,我不像我一向以为的那么善于等待。

我的胃又开始叫唤的时候,我以为一定已经到了晚上,可看了一眼手表,还差几分钟才到四点。

二十分钟之后,丘特斯基从贝塞斯达来的朋友到了。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没想到来人是这个样子。那家伙不到一米七,秃顶凸肚,戴着厚厚的金边眼镜,他来的时候带着两名医生,其中一个是刚刚给德博拉做手术的那位。他们跟着他,像高一学生跟着校花,一副急于讨好的样子。那家伙进来的时候,丘特斯基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