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7节(第2/3页)

我说:“我干吗要跟他们联系?我要联系就不会走了,我可不是闹着玩的,要不是武汉那鬼热的天气,我连上海都不想回。”

他好奇地问:“你跟家里闹什么矛盾了?”

我哼一声说:“说来丢人!懒得说,不过丽丽姐可能也知道,她同你说过吗?”

他说:“没呢,是什么?”

我说:“你猜呢?”

他说:“我哪里猜得着。”

我说:“他们要我跟阿牛结婚!你说荒不荒唐?所以我宁愿死也不想回去。”

他突然说:“现在你想回去也回不去了。”

我说:“那你错了,只要回去,他们肯定高兴,他们就我一个女儿,肯定还是希望我回去的,只是我伤透了心,回不了头了。”

他掏出一根烟抽,同情地看我一眼,说:“点点,不瞒你说,你家里出事了,你爸妈、大哥大嫂和一家子人都死了,包括你丽丽姐,也……和他们一起被日本人杀害了。”

我说:“不可能!”

他说:“真的。”他把大致经过跟我说一遍,只是虚构了丽丽姐和二哥,说他们也都死了。他说:“事发当天夜里,你丽丽姐正好在你家里,也被冤杀了。”他说得有名有堂,真真切切。我这才演起悲痛戏,如遭雷劈一般,昏过去了……他只好送我去医院,晚上又送我回客栈,一切都是我们计划中的。第二天上午,他又来客栈找我,带我出去吃中午饭,跟我商量下一步我该怎么办。

当天整个下午,我都在等同志来找我,可就是没人来。当晚,我实在想念高宽,怎么也睡不着,后半夜索性溜回家去,让高宽大吃一惊。“你怎么回来了?”高宽说,“你应该呆在客栈。”我说:“我等你们去人找我,你们怎么没去人呢?”他说:“我们看他上午去找过你,担心他留了眼线,想等观察一天再说。你这样回来太贸然了,万一他派人跟踪呢。”我说:“没有,我注意了的,绝对没有。”他问:“你这么急回来,有事吗?”我说:“我想你,我想到真要离开你了,不忍心走啊。”

高宽一听,知道我这边情况不错,问我:“他被你骗住了?”

我说:“应该不错吧。他告诉我,我家里的人都死了,我哭得昏过去了。”我把大致情况讲了一遍,“你看,我眼睛现在都还是红的吧。”

他说:“既然家里人都死了,他是个什么态度呢?打不打算安顿你呢。”

我说:“我开始跟他说,我准备去南京或杭州寻工作,让他帮我找找关系。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我说既然家里人都没了,我就想在上海找个工作,毕竟这边熟人多,生活不会太孤独。”

“他怎么说呢?”

“他说我的想法对的,工作嘛他可以帮我找。”

“嗯,看来你真把他骗住了。”

“他还说,这两天就给我找房子住。”

高宽说:“很好,只要他把你留在身边,我敢说他一定会把你发展为军统的人。不过我要跟你指出,你昨天在车上不该把他的保镖作为碰撞的对象,应该找旁边其他人,你这样做太巧了,容易引起他怀疑。”我说:“当时我其实是想到这点,但不知怎么的身子就朝他歪过去了。”他说:“这就说明你心里不放松,心里全是他们俩,就像刚学骑自行车,明明想躲开人,但就是朝人撞过去。这是个时间问题,以后会好的。不过总的说,你的表现还是蛮不错的,那些话说得很好,没什么破绽。”我说:“我正要问你,昨天你怎么自己去了,应该派其他同志,幸亏我当时没认出你,否则你肯定会影响我心理的。”高宽笑道:“首先我相信我的乔装水平一定能够骗过你,其次——我想亲自把把关,看看你的表现,要是稍有不妥,我准备取消这个计划。”我说:“说来说去,你是不信任我。”他说:“不是不信任,而是太在乎你,我不允许你有任何差错,去冒任何风险。”我把头抵在他胸前说:“我心里很矛盾,一方面是很想为组织上做点事,打到陈录身边去,同时想到要离开你,我心里……就空空的,很难受。”他抚摸着我头发说:“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我问:“如果他真发展了我,以后我还能见你吗?”他说:“都在一个城市,明的见不了,暗的总是有机会的。”我说:“看来我以后只能做你的地下情人了。”他轻轻吻了吻我的脑门说:“这年月啊,所有美好、真心的东西都转移到地下了。”

哪知道,以后我们连做地下情人的机会都没有了,因为陈录很快发展了我,并且马上派我去重庆培训。重庆正好要开办一个特务训练班,给了这边一个名额,我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就这样,我又离开了高宽。有时候我想,老天对我跟高宽是不公平的,给我们相爱的时间太少、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