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第3/16页)

床头柜上的电话突然响起。我只想离它远远的,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打电话来的人就是那个在我答录机里深深喘气的人,他会试着用他猎犬般的嗅觉窃取我的精华,如吸尘器般将我的灵魂吸出躯体然后经由电话线抽走。我不想听他低沉、诡异又五音不全的低吟。

当电话终于安静下来时,我的头脑似乎已被刺耳的电话铃声弄清醒。我关掉笔灯,将它放回口袋,举起身边的手枪——我这才发现有人已经将二楼走廊的灯光打开。敞开的窗户和窗框上的血迹让我以为屋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看来我估计错误,闯入者还在现场,而且正在我目前的位置和楼梯之间的某个地方准备向我偷袭。

凶手不可能从主卧室的浴室经由主卧室逃跑;如果是那样的话,米白色的地毯上一定会留下沾着血迹的足印。但是他为什么要先从楼上窗口逃跑,然后立即再经由楼下的窗户或门折返呢?

假如他在逃走之后临时改变主意,决定回头把我杀掉以免留下任何人证,那么他根本没有必要打开灯向我宣示他的存在,他应该会选择向我偷袭。

我眯着眼睛,小心翼翼地踏入走廊,空无一人。

我上楼时紧闭的三道门此地时都大肆敞开,门内的房间里亮着令人怯步的强光。

死寂,如同伤口涌出的鲜血,从楼下涌到楼上。紧接着又传来一阵响声,不过那只是屋外的风声,晚风在屋檐下吹起的挽歌。

一场诡异的游戏莫名其妙展开,但是我对游戏的规则一无所知,也不知道对手的身份。这下看来情况不妙。

我按掉灯光的开关,令人全身舒畅的阴影再度笼罩走廊,相对显得另外三个房间里的灯光格外明亮。

我有股立刻从楼梯冲下楼的冲动,冲到楼下跑出去,远远地离开这个地方。但是这回我不敢轻易地放过背后三个还没有检查的房间,否则,我的下场就会和安琪拉一样,从背后被人割喉而死。

想要活命,最重要的关键就是要保持冷静。用头脑思考。每接近一道门都要格外谨慎小心。然后一寸一寸退出这栋房子。每一步都要确保背后的安全。

我尽量少眯眼,多聆听,但是什么也没听见。我前主卧室对面的房门移动。我不敢贸然跨入门槛,让身体持续保持在阴影里,举起左手当帽子挡住室内天花板照射下来的强光。

假如安棋拉有小孩的话,这很可能成为小男孩或小女孩的房间。

结果,里面只放了一个有许多抽屉的工具橱柜,一张有靠背的椅子,和两张拼成L型的工作桌。她平常都在这里从事她的消遣,制作洋娃娃。

我朝走廊快速地扫描了一眼,依然只有我一个人。

继续移动,别让自己成为容易瞄准的目标。

我将工作室的门完全推开,显然没有人藏在门后。

我侧着身体一脚短暂地跨入明亮的房间内,同时兼顾室内和室外的机动性。

安琪技是个制作洋娃娃的高手,工作室尽头展示架上的三十个洋娃娃就是最好的证明。每一件作品所穿的服装全部都由安琪拉亲手缝制,不仅充满创意并且制作起来极为费心,牛仔和牛仔女郎的服装、水兵服、带有蓬裙的宴会服……等等。然而,最令人叹为观止的还是洋娃娃的脸部制作。她以无比的耐心和天份精心雕琢每一个洋娃娃的头,然后将它们放人车库的窑中烧烤,有一些烧成不反光的素瓷,有一些则烧成亮瓷。脸部的所有细节全部由手工精心绘制,使得每一张脸都看起来栩栩如生。

这些年来,安琪拉的洋娃娃卖的卖,送的送。这些仅存的洋娃娃显然是她会不得割爱的得意作品。即使处于眼前这样危急的情况,即使在随时面临疯狂杀手持钝刀偷袭的高度警觉下,我依然一眼就看出每个洋娃娃的脸部各具特色——仿佛安琪拉制作的不仅仅是洋娃娃,而是永远无法怀胎生养的她想像中孩子可爱的脸庞。

我将天花板的大灯关掉,只留下工作桌上的台灯。在阴影乍然膨胀的瞬间,洋娃娃们似乎闪动了一下,像是准备从陈列架上跳下来一般。它们的眼睛——有的因灯光反射闪闪烁烁,有的则深邃地盯着同一个地方看,看起来一副十分警觉和机灵的模样。

想必是我自己疑神疑鬼昏了头,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洋娃娃只不过是玩偶罢了,对我毫无威胁可言。

我退回走廊,拿着葛洛克手枪往左,往右,再往左扫视,结果什么人影都没见着。

走廊的这一侧接下来是一间浴室。我把眼睛眯成一条线过滤掉磁砖和镜子炫目的反光,即使如此,我依然可以清晰地看见室内的每一个角落,显然没有人埋伏在里面。

当我伸手将浴室内的灯光关闭时,我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噪音,是从主卧室传出来的,一阵短暂的敲击声,像是在木头上轻轻敲打的响声。我从眼角的余光感觉到有东西在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