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灵根

季遥歌睡着了。

自修行以来, 夜晚都在打座修炼中度过,她不记得上次睡着是在什么时候, 也不记得睡着的滋味。

墙角燃着盘兜末,香气缭绕, 熏着满地散落的衣裳。幔帐微掀,男人的腿斜挂床畔,上面枕着女人长发披散的头。元还未眠,松拢着一件雪青的单衣, 歪倚在床头,随意卷了簇季遥歌的长发绕在指间把玩,目光懒散地在她身上游走。季遥歌眨眼醒来时, 正瞧见金墨双瞳里带着邪性的光, 她像做了个荒唐的梦, 梦里做了以前从来不会做的事。

肆无忌惮的惑乱, 任性妄为的撩拨, 沉溺在欢海浮沉间。

她把一个化神期的修士勾引到床上, 做了她在赤秀宫两百年都没尝过的事。

这是现实, 不是梦。

“我睡了多久?”她坐起,盖在身上的男人长袍滑落到腰间, 只剩长发为衣。

“一炷香左右。”他曲起腿, 饶有兴致地看她。披爻长发的间隙间, 有她看不见的斑驳痕迹, 一点一点,让人回忆起忘情的疯狂, 他承认他要的有些狠了,但她没喊停。

“我们在这里呆了多久?”她很平静,伸来抓来衣服,在他面前一件件穿起。

没有耳鬓厮磨的缠绵,还有点无情的味道,但仍是吸引人。

他不以为意,掀开幔帐下床,道了句:“五天。”

季遥歌系带的动作一停。

竟然在这里呆了这么久?

“怎么?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他转身,戏谑问她。

季遥歌脸微烫,用手指梳着头发,只道:“我没有幽精,为何……”

幽精主男女之情,男女之欢,她既无幽精,从前连媚药对她起不了作用,却为何会对这场露水欢爱有种食髓知味的痛快?

“你过来。”元还向她招手。

她乖乖上前,站到他胸前,他伸手挑起她下巴,双指闪起一点青光,道了声:“别抗拒。”便将青光压在她眉心朱砂印间。季遥歌闭上眼,只觉一道刺凉闯入元神,她下意识要抵御,很快便又放松下来。

元还探了片刻收回手,眼中浮起一丝疑惑:“你……”

“我怎么了?”她揉揉自己眉心,那里只剩他指腹留下的一点温热。

“你的主魂空缺上已有新的幽精生成,只是很微弱,也极其不稳定。”元还忖道,这情况确实特别,他还没见过缺失的魂魄能再长出来的。

季遥歌想起的却是媚骨说过的话。《媚骨诀》可令幽精再生,没想到竟是真的。小木人消失了,幽精新生,那岂非意味着,她从此脱离过去成为全新的人?

“不稳定的幽精,就是未成熟的精魂,更多的是凭借本能行事,还不能感悟更深的东西。”元还仍在思考,也不知想到什么,忽然蹙眉,“所以,你先前的行径,是受新生幽精的刺激而源自本能的索求,换作任何一个人站在你面前,你都会……”

人从根源上说,也算兽的一种,既然为兽,本能的冲动定然是与生俱来的,而男女/欢爱的需求,就属于一种本能,先于各种感情而萌发,而所有的情感束缚皆是成长过程中逐渐产生的。季遥歌这就是被某种本能所引导,因为她的幽精还太稚嫩。

“不可能!”季遥歌马上打断他的话。她顺着他的话往下一思考,如果结丹那天站在她面前的不是他,而是其他人……她随便想了几个自己认识的男人,再代入到那日的情境中,马上便一阵抗拒。

“哦?”元还意味深长,“那是只有我?”

“……”季遥歌被他问得有些懵,稍顷才道,“总要找个顺心顺眼的。”

元还笑了,眉眼皆弯:“那么我很荣幸,能教导你,成为女人。”

季遥歌用力套上火红的斗篷,不再理会他显得可恶的笑,转身飞出楼阙。元还抚着额,无声地笑到双肩颤动——她像个刚刚化形成人的兽修,既有兽类天生的冷酷清醒,也有对人间的懵懂迷茫,有趣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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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仲平趴在沙砾上刨着沙里的蚂蚁玩,高八斗仍是虫形,悄然无声地趴在任仲平头上打瞌睡,两人俨然一对难兄难弟。沙地上忽卷起阵风,火红的身影出现,任仲平马上跳起来,高兴地扑到她身边:“仙女姐姐。”

季遥歌摸摸他的头,拿出空管朝着高八斗示意——高八斗朝她翻了一记白眼,如果作为虫子他有眼白的话,那应该叫白眼。两千多年道行的虫子很是郁闷,但他还是认命地钻进玉管里。

元还出来时,季遥歌正将玉管系回腰间。他手一招,就把金簪从土里凌空抓来,朝任仲平晃了晃。任仲平怕元还,往季遥歌身边一缩,季遥歌安抚他:“去里面呆着安全,乖。”他只好可怜巴巴地点头。

任仲平疯疯颠颠,带在身边多有不便,也不安全,元还转动簪子将任仲平送回簪中,季遥歌已经把长发绾起,从他手里抽走金簪往发间一插,元还摊摊手,转身收起布在四周的八合迷踪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