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一本充满神秘代码的日记本(第3/11页)

“我还没有写任何故事。我还在试图弄明白这是个什么样的故事。这就是我来见你的原因。你说过他是无辜的。”

“他是无辜的。”

“呃,目前为止只有你一个人这么说。陪审团、检察官,该死,他自己的律师都认为他有罪。”

“这也不会让罪行成真。”

“可你没有在庭审时为卡尔说话。你没有做证。”

“他们不让我做证。我想做证,可他们不让。”

“谁不让你做证?”

维吉尔抬头看着烟灰色的天空。院子四周的树木脱落得只剩冬天时的骨架,一阵冷风扫过圆石路面,触及我的颈背。“他的律师,”维吉尔说,“他们不让我对陪审团讲他的故事。他们说如果我做证,那将是品格证据。我告诉他们我就是要给出品格证据。他们需要知道真正的卡尔,而不是那个检察官胡诌的那堆谎言。他们说如果我谈论卡尔的品格,检察官也可以谈论卡尔的品格,有关他整天喝酒,保不住工作,所有那些狗屁。”

“如果你出庭做证,你会说些什么?”

维吉尔转过脸,看着我的眼睛,再一次打量我,他冷淡的灰色虹膜映出密布的云彩。“1967年,我在越南遇见卡尔·艾弗森。我们刚从新兵训练营出来。我跟他一起去了丛林——我们做的事情,看到的东西都没法向不在那里的人解释。”

“在那次服役中,你对他的了解足够深入,能够让你毫无疑问地说他没有杀克丽斯特尔·哈根?他是反战主义者吗?”

维吉尔眯起眼睛,似乎想打我一拳。“不,”他说,“卡尔·艾弗森不是反战主义者。”

“那么他在越南杀过人?”

“对,他杀过人。他杀了很多人。”

“我看出来为什么辩护律师不想要你出庭做证了。”

“那是一场战争。你在战争中当然得杀人。”

“我还是不明白告诉陪审团卡尔在战争中杀过人对他有什么帮助。我会觉得如果我在战争中杀过——如你所说……很多人的话,那么杀戮对于我来说会变得容易。”

“很多事情你不明白。”

“那么让我明白,”我有些沮丧地说,“我就是为这个来的。”

维吉尔想了一会儿,俯下身,手捏住他右膝边的卡其布裤子,卷起裤腿,露出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我看到的闪光金属假肢。这条假腿一直延伸到他的大腿中部,白色的塑料膝盖骨覆盖着一个拳头大小的用弹簧承载的铰链。维吉尔拍拍他的金属胫骨。“看见了吗?”他问道,“这是卡尔的功劳。”

“卡尔让你失去了你的腿?”

“不,”他笑了,“因为卡尔,我才能在这里给你讲述有关我这条腿的故事。是卡尔让我活到了今天。”维吉尔把裤腿放下,探身向前,胳膊肘支在大腿上,“那是1968年的5月。我们驻扎在位于桂山谷地西北的一条山脊上的小火力基地。我们接到命令去搜查一个村庄,某个不知名的大堆茅舍所在地。情报发现越共在那片区域活动,于是他们派我们排去察看。我跟那个孩子……”一丝怀旧的微笑划过维吉尔的脸庞,“塔特·戴维斯打头阵。那个傻孩子老是像只巴吉度猎犬一样跟着我。”维吉尔又花了会时间去回忆,然后继续说,“我和塔特打头阵——”

“头阵?”我问道,“走在前面?”

“对,他们让一个或两个人先行走在队伍的最前头,那就是打头阵。这是一个操蛋计划。如果事情不对头,军队宁肯牺牲掉这两个家伙而不是一整个排。”

我看着维吉尔的腿,“我想事情不太顺利?”

“没错,”他说,“我们经过一座小山,道路斜穿过一座瘦石嶙峋的丘陵。在丘陵的下坡一侧,树木稀薄了些,能够看到前方的村庄。一看到那座村庄,塔特加快了步伐。但是有事情不对劲。我没法说我看到了什么特别的东西,也许那是一种感觉,也许潜意识里我看见了什么,但不管那是什么,我知道有事情不对劲。我举起手示意我们排暂停。塔特看见了,把他的来复枪准备好。我独自朝前走了二三十步。我正要说‘一切畅通’,突然丛林里响起了炮火声。我告诉你,非同一般,我前面,我旁边,我身后,见鬼,那片丛林处处被炮火点燃。”

“我挨的第一颗子弹击碎了我的肩胛骨。与此同时,两发子弹击中了我的腿。一发打碎我的膝盖,另一发折断了我的股骨。我一枪没开就倒下了。我听见一个笨蛋中士,那个混蛋名叫吉布斯,命令我们排退到丘陵防守。我睁开双眼看到我的队友们匆匆奔逃,跳到岩石和大树后面。塔特竭尽全力奔跑,想回到队伍里。就在那时我看见了卡尔,正冲我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