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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比·劳斯坐在她的对面。

普吕小姐放下针线和吊袜带,站了起来。"啊,女士!"她马上说,"您收到我的便条了?很好。请进。"

长时间的沉默。

很遗憾,伊娃的第一个冲动是冲着托比大笑。但这并不有趣,一点都不有趣。

托比僵硬地坐着。他回头望着伊娃,仿佛被她的目光深深吸引,无法逃脱。暗红的脸色慢慢在他脸上扩散,简直要爆发出来;如果你想获得他内心想法的蛛丝马迹,你可以通过他的表情异常清晰地解读出来。几乎每个见到他当时表情的人都会为他难过。

伊娃心想:现在的每分每秒,我都会发疯。但此刻我不能这样。我不能。"你--你写了那张便条?"她不由自主地说。

"很遗憾是的!"普吕答道,她带着不安的微笑和真切的关注。"可是,女士,人必须现实一些。"

她走到托比面前,不经意地在他前额上吻了一下。"这个可怜的托比啊,"她说。"我做他女朋友这么久了,却无法让他明白。现在是时候坦诚相对了,对不?"

"对,"伊娃说。"无论如何。"

普吕可爱的面庞再次变得镇静自信。"女士,你看,我不是卖笑女子!我是个年轻女子,拥有美好的性格和家庭。"她指着钢琴上的照片。"那是我爸爸。那是我妈妈。那是我叔叔阿尔塞恩。那是我姐姐伊维特。如果说我有时候陷入不能自拔的境地……哎!难道那不是每个把自己看作是人的女人拥有的特权么?"

伊娃看着托比。

托比想要站起来,却又坐下了。"你要知道!"普吕说,"可以理解……至少天真的我是这么理解的……劳斯先生的意图是可敬的,他想结婚。然后他公布了和你订婚的宣言。不,不,不!"她的声音变得空洞,语带责备。"我问你!这公平吗?这正当吗?这光荣吗?"

她耸了耸肩。"但是,我懂这些男人!我姐姐伊维特,她暴跳如雷。她说她要破坏这段婚姻,然后把我送到劳斯先生的怀抱里。"

"现在也是这样吗?"伊娃说。她开始明白了许多事。

"但我,我不想那样。我不追随任何人。Je m'en fous de ca!(译注:法语,这件事情上我真蠢!)如果这个托比不要我了,海里面还有别的鱼。但依我看来--作为女人,女士您会同意我的--应该给我一点小赔偿,以弥补我所失去的时间和受到伤害的感情。这很公平,对不?"

托比开始发话了。"你给她写了一张便条……?"他声音茫然地说。

除了报以一个心不在焉的亲密微笑,普吕根本没看他一眼。她真正的对手是伊娃。"我问他是否可以给我补偿,这样我们可以不伤感情地分手。我祝福他。我祝贺他的婚事。可他敷衍我,说他缺钱。"

普吕的视线表达了她的想法。"然后他爸爸死了。真让人伤心,"普吕看上去充满诚挚的关怀,"除了表达我的同情之外,几乎一个星期我都没有打扰他。此外,他说,作为他爸爸的继承人,他现在可以很慷慨地和我交易了。可你看!就在昨天,他说他爸爸的生意一团糟,没剩下多少钱了;而我的邻居,艺术品商人维耶先生,迫切要求偿还一个打破的鼻烟壶的成本。75万法郎!令人难以置信。"

"这张便条……"托比开口说。

普吕仍注视着伊娃。"是的,是我写的,"她承认,"我姐姐伊维特不知道我写了便条。这是我自己的主意。"

"你为什么要写呢?"伊娃说。

"女士,您居然这样问?"

"我就这样问。"

"对任何聪明的人来说,"普吕板着脸带着责备的语气说,"这是显而易见的,"她走过去理顺托比的头发。"我很喜欢这个可怜的托比……"

被人议论的绅士跳了起来。

"而且,说真的,我并不富有。"普吕解释道。她掂高脚尖左摇右摆,满意地欣赏着壁炉架上方镜子中的自己,"但是我想您得承认,我长得不错。嗯?"

"漂亮!"

"嗯!女士很富有,他们是这么跟我说的。当然,睿智文雅的人,不需要多作说明就能理解了吧?"

"我还是不……"

"女士希望和我可怜的托比结婚。尽管失去他我很失落,但我是你们所说的堂堂正正的好人。我很独立。我不打扰任何人。但在这些事情上,voyons(译注,法语,瞧),人必须现实。因此如果女士同意做出一些小小的补偿,我保证事情都会变得顺顺利利的。"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女士为什么开始笑呢?"普吕问,声音比之前尖锐了许多。

"对不起。我没有笑。那个--真的没有。我可以坐吗?"

"当然!您看我多么失礼!这儿,坐这把椅子。这是托比最爱坐的。"

尴尬的红色,被逮的羞辱,已经从托比的脸上消退了。他不再像是处于一个充满罪恶的情景,而更像是一个第十五回合结束时头晕眼花的拳击手,你得拍拍他的背说:"没事了,老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