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3/4页)

“我不喜欢乡村,”她说,“总是让我神经紧张、烦躁不安。我喜欢周围有噪音,喜欢一叫出声就能有人跑过来察看。而在这里,四处一片死寂。天色越来越黑,我的烟也抽完了。

“这时,我突然想到自己离其他人或者事物有多远。周围的道路我是两眼一抹黑,哪怕想离开,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然后我想起那个该死的抹脖子自杀的画家。一想到他,我就忍不住疑神疑鬼起来,总觉得每个角落都有东西躲着。而且我没车钥匙,打不开车灯,更别说开车离开了。我一会儿坐在车前盖上,一会儿又来回走动。当我听到有人沿着小路向画室走来时,肯定已经很晚了,因为当时天色已是一片漆黑。”

克拉夫和我听到这儿身子明显僵了僵,如果姑娘不是太投入回忆的话,肯定会注意到我们的不自然。

“当然,我以为来的人是巴里。”她咬着下嘴唇,犹豫道,“也许真的是他。或者说,至少……”

克拉夫清了清嗓子。

“来者不可能是沙利文先生,”他说,“星期天晚上他不可能到这儿来。”

“为什么?”

“这你就别管了,小姐。”克拉夫喜欢叫她做“小姐”,也许因为她看起来很年轻,“相信我就行了。”

“你的意思是他走了?”姑娘绷紧了俏丽的脸,问道。

“这个——算是吧。继续说。”

贝拉好像想说点什么,但话要出口又改变了主意。

“一开始,”她继续说道,“对于他让我陷入如此恐惧的境地,我该死地气恼不已。但我有自尊,不想让他发现我在这儿。同时我也不想跟丢他,剩我一个人留在此地。你瞧,我在这儿来来回回走了半天,居然没考虑过如果真见到巴里了,该怎么办才好。

“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巴里的车——过去的车——是辆

帕卡德③双人敞篷跑车,车后折叠坐椅相当大。我爬上车,揭开折叠坐椅,藏到椅子底下去,再把坐椅关好。幸好我是个小矮子,”她张开双臂,任我们审视打量,“藏进去绰绰有余。椅子下方有两个换气孔,通气状况良好。藏好之后我听到来者走进画室。这时……”

姑娘用手背擦了擦额头,接着说道:“这时,我才听到他在哭。”

克拉夫和我全都一动不动。

“他哭得……我想说哭得像个婴儿。不过婴儿才不会像他那样哭。他颤声呜咽着,声音毛骨悚然,好像病得喘不上气来。听到一个男人哭成那样,真是太糟了,直剌人心底。他还用拳头打了车身一两下。”

(不管这人是谁,他的灵魂迷失了,煎熬着。)

“我被吓坏了,自己也想哭起来。但我想,‘哦,你这该死的那什么养的。要是为了我,你才不会这样号啕大哭。’我痛恨着他,一面保持安静。巴里就像个孩子,他才二十五岁,我已经二十八了。不过没时间多想,我听到他四下转了转,上了趟楼,听到钥匙开锁的声音。然后他下楼上了车,发动汽车倒了出去。我想,‘我的天哪,我们这是要去找那娘儿们。瞧瞧我,藏在折叠坐椅下面。’”

贝拉停了下来,挤出两声干笑。在白兰地的作用下,她情绪相当稳定,但整个身体状况还是非常糟糕。

克拉夫低声说:“听着小妲。我希望你仔细回忆,你敢肯定听到的是个男人的声音?”

贝拉稍显困惑:“当然。我以为那是巴里,很自然我会这么想。”

她再次停了下来,睁大眼睛惊讶地说:“等一下!听着!你是想说也许我听到的是那娘儿们?”

“我只是……”

这下子姑娘更是恐惧入骨。

“如果我嘴巴太大,对巴里不太公平的话——”

“拜托,小姐。应该不是那娘儿们,娘儿们这词的意思和我猜测一样吧。我只是想弄清楚情况。你只是听到外面的人在哭,还四下走动。听到有人讲话吗?”

“没有。不过如果他不是巴里,也不是那娘儿们,那会是谁?瞧,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们俩怎么怪模怪样的?”

“如果你能继续说完你的故事,小姐,这位医生会再给你倒上一杯白兰地。”

“不,这位医生不会。”我说,“这位年轻女士状况堪忧,我建议赶快把她送回临肯比,让她吃点东西,得到悉心照料。”

“我很好,”贝拉固执地说,她俏皮地撅了撅嘴,但嘴唇还在颤抖,然后她笑了笑,把酒瓶盖子放到长软凳上,“我想说完。因为马上就要讲到我弄不明白,也没法想明白的部分了。

“就像我刚刚说的,来人把车子倒出去之后就开走了。一路上很颠簸,还好我蜷在折叠坐椅下面,没怎么碰到。我唯一担心的是,等下爬出来的时候肯定会狼狈不堪,尤其是我的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