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3/5页)

“我记得听到欧贝锁上前后的门窗。搞得那些个门闩哐啷啷吵得要死。”

“没别的了?你和你太太抵达你们房间时呢?然后呢?”

“玛歌打开她的卧室门进去。我打开我的卧室门进去。就这样。”

“当时你们有交谈吗?”

“没有,没有,没有!一个字也没有!”

索林不只是在讲述,他在重新经历。他正踩着当晚不稳的脚步凝神注视。

“然后呢?”

“我觉得糟透了,”索林说,“醉醺醺了还得脱掉晚装可真叫人火大。你得拔掉领口,你得拔掉衬衫。你撞上东西。我穿上睡衣踉跄走进浴室刷牙。”

“走进浴室。浴室另一头通向你太太卧室的门是开是关?”

“关着而且从她那头锁上了。”

“你怎么知道锁上了?”

“向来如此。”

“你刷了牙。然后呢?”

“我回到我卧室砰地关了门上床去。不过麻烦就在这里。我还不够醉。”

“讲下去!”

“当晚可不是卧床轻摇你马上飞到乌有之乡的那种晚上——睡得死沉。我只是猛打瞌睡,然后半梦半醒,又打起瞌睡。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不过我肯定又睡死了,因为好像有个空白期。然后有个什么吵醒了我。”

“什么吵醒你?想想!是噪音吗?”

“不知道,”索林置身梦里,他摇摇头。“然后我觉得好像听到玛歌的声音,好像在嗯哼呻吟,在遥远的地方呼救。”

“继续讲。”

“我坐起身打开灯。我病恹恹的头又痛,不过清醒多了。床边的钟指着两点。呻吟声——好可怕。我爬下床打开浴室门。”

(窗室里没有半个人移动,甚至好像连呼吸也没有。)

“浴室的灯亮着吗?”

“没,不过我打开了。通往玛歌卧室的门打得大开。噢,对!我睡着的时候,玛歌洗了澡。”

“她洗了澡?”

“对。浴缸上挂了条毛巾,而且地板湿答答的。老天,看得我好火,地板是湿的,我又光着脚!我回头穿上拖鞋,再走进去。四处好像一片静悄悄的。我看进玛歌的房间。”

菲尔博士的脸孔和身体没有半根肌肉或者肉褶在动。他撑起的肘子和指出去的手都稳着没动。然而他的眼睛却四处扫射,鬼鬼祟祟地转来转去叫人心神不宁,仿佛他正在回忆、正在做总结。不过魔力仍未破除。索林一步步往回走进那个夜晚,两人的声音都浓浊起来。

“我看进她卧室。灯没开,不过看得出她人不在里头。”

“窗帘拉上了吗?”

“没有,所以我才看得出她不在。外头有点光照进来,星光之类的。床褥平坦没被碰过。一片死寂,而且冷得要死。接着呻吟和哭声又开始了,声音大得只差没吓死我。我看到通往她起居间那扇门底下透出的光线。”

“讲下去!”

索林讲得大声且快速。

“我打开门。里头好暖,火炉架子里还有火。所有的壁灯也点亮了。房间正中央再过去一些,有条那种加了垫子的躺椅,旁边是张桌子。”

“讲下去!”

“玛歌仰躺在那上头,稍稍侧向一边。她的嘴唇急急蠕动。我说:‘玛歌!’可她只是呻吟着扭动,她的眼睛没张开。我扶起她肩膀靠在躺椅背上——她可不轻——然后她的头就往前倒。我摇摇她,不过没用。然后我就真的害怕起来。我冲回浴室。”

“毒药瓶当时在药品柜里吗?”

“没有,不见了。玛歌一定是……”

死寂。

索林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的声音停在半空中,结结巴巴缓缓重复道:“一定——是,”然后声音便淡去了。他站在那里,猛然惊醒但是僵住了,眼神黯淡呆滞如同上了釉。

菲尔博士任由他的手臂落在桌面上。

“原来,”菲尔博士表示,没有满意之情,连语调都毫无抑扬顿挫,“那个药品柜是摆过标出毒药的棕色小瓶子。正如德沃何小姐所说。”

还是没有人移动。一股奇异吓人的麻痹感仍然停留在桌边这群人当中——其中至少一个是屏住呼吸直到快要窒息。他们身处长画廊诸多肖像之间,仿如置身虚空。

“你耍花招,”索林说。他的声音扬起。“肮脏不要脸的花招!”

“我没有,”菲尔博士回嘴道。

他把他叉状柄拐杖横过桌子的玻璃面放下。

“先生,”菲尔博士继续说,“我对你极端怀疑,是有我自己的理由。如果你原就知道药品柜摆了那个棕瓶,一旦发现你太太快要死了,你头一个冲动想来就是冲回去找瓶子。我——哼咳——只是引个路。懂吧?”

丹佛斯·洛克以漠不关己的优雅模样站起身来。

“我看天色已晚了,”他表示,“桃乐丝,我们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