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4/5页)

他的确晓得。

“她也许不很聪明,没什么丹佛斯·洛克所谓的‘艺术气息’,”希莉雅继续道。“可是她好美,唐!而且心胸宽大得……”希莉雅刹住口。“索林呢,就我所知并没有别的女人。纯粹是恶毒、坏心肠。索林非常谨慎,不会把他的怒气出在其他人身上。所以受气的就得是玛歌。”

何顿在这场噩梦里试图保持神智清明。

“依你说,”他催问,“这种情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打从妈妈咪过世后一年左右。玛歌陷入狂乱——她以前常常一个人偷哭。我想问时,她硬是一个字都不肯讲。我只是不懂事的小妹,虽然现在我已经28岁了。”

“玛歌后来还爱他吗?”

希莉雅打个颤。“她讨厌死他了。而且你觉得索林还真爱过她一时半刻吗?不,没有。是为了钱,为了社会地位。你心里头,唐,一定也猜到了。”

“不过拜托,希莉雅,她干嘛要让事情拖下去?她怎么不离开他?或者跟他离婚?”

希莉雅再次猛力转起木马台,台子的阴影在坑坑疤疤的棕色土地上起起伏伏。然后希莉雅旋身转向他。

“‘凶残的肉体虐待’,”她的嘴唇厌恶地动了动。“听来几近好笑,对吧,如果你在报上看到的话?‘我先生把我打得七荤八素,就像在廉价酒馆里头打人一样。’不好笑,是可怕。可是有些女人就这么死命地要顾全颜面,而且一想到别人会说闲话就觉得恐怖,所以她们才拖啊拖地什么都忍,说什么也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婚姻不幸福。

“玛歌不管什么丑闻都怕。索林也一样,当然;而且比玛歌更怕。不过原——原因不同。索林是担心朋友的态度影响他的社会地位。他想竞选国会议员,你知道——下一回在芬林办补选的时候。而玛歌又是那样……那样的……”

“要撑贵夫人门面?”

“之类吧。是妈妈咪灌输给她的,”希莉雅的嘴唇在月光下显出讽刺不悦之色,脸庞苍白,眼神发亮。“你也知道,唐,玛歌受人尊敬。可我不是。不,别笑;我真的不是,”她的声音提高了。“总之,唐,能向你开诚布公真是舒坦!真的舒坦多了!”

而且再一次,十来次了,他们相拥入怀;情绪高昂到快要失控的地步。

“玛歌,”希莉雅说,“宁死也不肯说出真相。就是这个原因,你还不懂吗?她无法忍下去了。所以她才服下医生认不出是毒药的某种毒药,就这么——死了。她是死于‘自然’因素。”

何顿的心跳节奏沉缓。

“听我说,希莉雅。你想过其他可能吗?”

“什么意思?”

“我是说,在我,或者其他任何人看来,玛歌可不是会自杀的人。你难道想不出别的解释?”

“什么解释?”

“谋杀,”何顿说。

这丑陋的字眼——在其他情况下也许根本不可能讲出来——听来比实际来得大声。感觉是在孩子的秋千、跷跷板,还有沙坑的形影当中发出来的。这话起了奇特的效果。

他察觉希莉雅紧张起来。因为她的头低垂,羊毛般柔顺的棕发拂过他脸颊,他是感觉而不是看到她眼睛瞬间转向两侧,而且好像根本没在呼吸。她再次开口时,用的是耳语的口气。

“你为什么这么说?”

“只是今晚我注意到的那么一两件事。也许根本没什么。”

“索——索林?”

“我没说索林。”(不过他是有这意思。)“起了这念头,”他脱口道,“我觉得自己好像疑心重重的猎狗!不过……”

“真希望是他,”希莉雅狂喜般地喘着气。“噢,真希望是他!看着他被吊死,因为他让玛歌受了那些苦!”希莉雅猛摇起头。“我——我也想过,唐。我当然想过。不过恐怕不对。不可能。”

“讲讲看吧,为什么不可能?”

希莉雅犹疑起来。

“因为,”她答道,“我看不出他要除掉玛歌的理由。我看不出任何动机。也许可以说玛歌蛮——对他蛮有用吧。还有太多别的原因!玛歌过世当晚换过袍子,而且毒药瓶又公然摆在架子上……”

“等等!什么袍子?什么毒药瓶?”

“雪普顿医生来的时候,你就会懂的,唐。至于我如何确定不是索林,最重要的原因是,我——我最好跟你讲明,玛歌在那之前自杀过一次。”

(黑水翻搅!今晚他幻想过的隐喻,是来自真切的直觉。)

“自杀过一次,”何顿呆滞地重复道,“什么时候?”

“在她真的死掉之前一年多。”

“那回她是怎么自杀的?”

“服用番木鳖碱。”

“番木鳖碱!”

“对。我知道是番木鳖碱,因为我在书上查过她当时的症状。玛歌发生了破伤风痉挛:会造成牙关紧闭,书上说的。不过雪普顿医生总算救回她了。之后玛歌向我承认了,算是,”希莉雅把头往后一甩。“唐,有什么不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