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3/4页)

‘你不会说的,’舅舅说,‘你不知道怎么说谢谢。我把这件事已经安排好了。给她带点花去。’

‘花?’路喀斯说,‘莫莉去世以后我就没花可谈了。’

‘还有一点,’舅舅说,‘我会给家里打电话的。我妹妹会准备好一束花。契克开我的车送你去取花再把你送到哈伯瑟姆小姐家的大门口。’

‘用不着,’路喀斯说,‘我拿到花以后可以走着去。’

‘那你还可以把花也扔了,’舅舅说,‘我知道你不愿意做这件事[221]但我想你跟契克坐在汽车里是没法做另外那件事的。’

‘好吧,’路喀斯说,‘要是别的事情都不能使你满意的话——’(他回到镇子总算在三条街区以外找到了停车的地方又登上楼梯舅舅正划了根火柴,一边把火凑到烟斗上一边穿过烟雾带着烟雾进入烟雾说:‘你和布克·托·华盛顿[222],不,错了,你、哈伯瑟姆小姐、艾勒克·山德、汉普敦县治安官和布克·托·华盛顿因为华盛顿只做别人希望他做的事情因此没有什么理由说明他为什么居然会那么做而你们做了非但没人要你们做的事情而且如果他们及时知道的话整个杰弗生镇和约克纳帕塔法县会积极一致地站起来阻止你们即便再过一年有些人还是会带着反对和反感的心情想起来(在他们想起来的时候如果他们想起来的话)不是想到你们是盗尸体的人也不是想到你们公然蔑视你们的肤色因为他们对每一点都会宽容的而是你们侵犯了一个白人的坟墓去拯救一个黑鬼因此你有一切理由应该那么做。只是不要停止。’而他说:

‘你总不至于认为因为正好是个星期六的下午有人就躲在哈伯瑟姆小姐的茉莉花丛的后面拿着手枪瞄准着她等路喀斯走上前门的台阶。何况路喀斯今天没有带手枪何况克劳福德·高里——’舅舅:

‘为什么不会呢,那边卡里多尼亚教堂地下埋的是克劳福德·高里上星期六有那么短短的一两秒钟的时间里路喀斯几乎把他的肤色带进千万种比他聪明的人会避免的处境,比他肤色浅一点的人在那个叫路喀斯·布香的人上星期六有那么一两秒钟的时间差一点也进入了他的卡里多尼亚教堂的地底下以后是会逃避一万次的处境,因为上星期天夜里本来会阻止你艾勒克·山德和哈伯瑟姆小姐的那个约克纳帕塔法县其实是对的,路喀斯的生命、呼吸、吃饭、睡觉并不重要就像你我的生命一样不重要但他的在和平与安全中生活的不容怀疑的权利却很重要,事实上这个地球要是少了许多各种肤色的布香、史蒂文斯和莫里逊倒会舒服得多要是有什么并不痛苦的办法可以消除的话就好了不是消除那碍手碍脚的占去很多地方的尸体因为这是可以做到的而是消除那做不到的记忆——那无法驱除的永恒的记忆知道自己曾经生存过,一万年以后在对不公正和痛苦的一万次回忆中这种记忆仍然存在,我们实在太多了,不是因为我们占去太多的地方而是因为我们为了我们称之为自己的缘故愿意把自由以随便什么不值钱的价钱全部卖光,其实那是宪法规定的法令性的执照使人人都能无视悲伤与代价追求他个人认为应该有的幸福与满足[223]甚至到了因为我们不喜欢某个人的肤色或鼻子就把他钉上十字架的地步,这一切可以有办法对付,只要有少数几个人相信人的生命是有价值的因为生命有权利继续呼吸不管他的肺吐出什么样的肤色或什么样的鼻子吸进了空气,愿意不惜任何代价保卫这个权利,这要不了多少人比如上星期六夜里三个就够了甚至一个也足够要是有足够的人愿意感到悲哀与羞耻那路喀斯就不必再冒那事先没有警告就需要有人救他的危险。’于是他说:

‘那天夜里也许不是三个人。一个大人两个半大的人更接近事实。’于是舅舅说:

‘我说过可以骄傲。甚至吹牛都可以。只是不要停止。’——来到[224]桌子前面,把帽子放在桌子上从上衣里面的口袋摸出一个皮革的带揿钮的钱包磨得亮亮的像银子似的大小跟哈伯瑟姆小姐的手提包差不多,他说:

‘我相信你有一个小小的账单要给我。’

‘为什么?’舅舅说。

‘为了代我打官司,’路喀斯说,‘说个数吧,只要合情合理。我要付给你。’

‘不是我,’舅舅说,‘我什么都没做。’

‘我找的是你,’路喀斯说,‘我委托你的。我欠你多少钱?’

‘你没有欠,’舅舅说,‘因为我不相信你。那个孩子才是你今天还能到处走动的原因。’

现在路喀斯看着他,一手拿着钱包另一只手正要去解揿钮——那同一张脸不是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而是拒绝接受任何事情;现在他打开钱包。‘好吧。我就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