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2/6页)

波洛模糊地想起一大群五彩斑斓的热带鸟类栖息在树林中的画面。他本来想说的是:“换这个选那个都差不多[6]。”但是他还是忍住了。

“那么现在……”奥利弗夫人看到她的客人终于把茶杯放回碟子,很是满意地吐了一口气,坐回到椅子上,将粘在胡子上的奶油抹掉之后,她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简单跟您说说。今天早晨一位姑娘来拜访我。我建议她事先预约。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行程安排,这您是知道的。但是她让仆人回复我,说要立即见我,因为她觉得自己可能犯了谋杀罪。”

“这么说简直太奇怪了。难道她自己不知道吗?”

“就是啊!不明所以[7]!所以我只能让乔治带她来见我。她站在那里!拒绝坐下来。她只是站在那里盯着我看。她看上去有点愚钝。我试图鼓励她。接着她突然之间改变了主意,她说她不该如此粗鲁无礼,但是您猜后来怎么了?她居然说我实在是太老了……”

奥利弗夫人急忙说出宽慰的话。“啊,这个嘛,姑娘们就是这样的。她们认为过了三十五岁的人都已经半死不活了。她不是有意的,您必须知道这一点。”

“这伤害了我。”赫尔克里·波洛说。

“嗯,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在意了。当然了,这么说是相当无礼的。”

“这无关紧要。这不仅仅关乎我的感受,我很担心。是的,我很担心。”

“嗯,如果我是你,我会全都忘了的。”奥利弗夫人贴心地建议道。

“您不明白。我是担心那位姑娘。她来找我寻求帮助,接着她认为我太过老迈,没办法帮助她。当然,她错了,这是毋庸多言的,然后她就跑开了。但是我告诉您,那位姑娘真的需要帮助。”

“我不觉得她真是这样的。”奥利弗夫人劝说道,“姑娘们总是小题大做。”

“不,您错了。她真的需要帮助。”

“你不是真的以为她杀了人吧?”

“为什么不呢?她说她杀了人。”

“是的,但是——”奥利弗夫人顿住了。“她说她可能,”她缓缓地说,“但是她这么说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是的。这讲不通。”

“她杀了谁?或者她认为自己杀了谁?”

波洛耸耸肩。

“而且她为什么要杀人呢?”

波洛再次耸耸肩。

“当然了,可能性有很多。”奥利弗夫人开始发挥她丰富的想象力了,“她可能是驾车撞到了人,但是逃逸了。她可能奋力挣脱在悬崖上对她施暴的男人,结果把他推下了山崖。她可能不经意间给错了某人药品。也可能跟一群人一起吃了兴奋剂,结果跟其中一个打了起来,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她刺中了什么人。她——”

“行了[8],夫人,行了!”

但是奥利弗夫人的想象仍在继续。

“她可能是一位手术室里的护士,用错了麻醉剂,或者是——”她停了下来,突然急切地想了解更清楚的细节,“她长什么样?”

波洛思考片刻。

“啊,就像外表毫无吸引力的奥菲莉亚[9]。”

“啊,天呐。”奥利弗夫人说道,“当你这么说的时候,她仿佛就在我眼前。真是奇怪。”

“她不是那么精干。”波洛说,“这就是我对她的看法。她不是那种可以很好地应对困难的人,也不是那种可以事先预料到必然的危险的人。她是那种当有人环视周围说‘我要找个替罪羊’,就是她了。”

但是奥利弗夫人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她用双手摆弄着自己浓密的发卷,这姿态对波洛来说再熟悉不过了。

“等等。”她有些痛苦地叫道,“等等!”

波洛等待着,挑起了眉毛。

“您还没告诉我她的名字。”奥利弗夫人说。

“她没告诉我。我也觉得很遗憾。”

“等等!”奥利弗夫人再次焦心地推测起来。她紧攥着发卷的手松了下来,深深叹了口气。发卷一下子耷拉下来,落在她的肩膀上。一绺华丽的卷发,完全掉落在地板上。波洛拾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回到桌子上。

“那么现在,”奥利弗夫人突然间恢复平静,当她思考的时候,她往自己的卷发上别了一两个发夹,“波洛先生,是谁跟那个姑娘说起你的呢?”

“据我目前所知,没人。自然了,毫无疑问,她肯定是听说过我。”

奥利弗夫人觉得“自然”这个字眼用得一点都不对。只是波洛本人认为所有人自然都曾听闻他的名号。而大多数人、特别是年轻的一代,在听说赫尔克里·波洛这个名字的时候,最多会茫然地看你一眼。“但是我该怎么跟他讲呢,”奥利弗夫人思考着,“用什么方式不会伤害到他的感受。”

“我认为你错了。”她说,“姑娘们,嗯,姑娘们和年轻的小伙子们,他们对于侦探这一类的事不是很了解。他们不爱听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