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只黑画眉(第2/2页)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是因为他的行为举止吗?”

“不,先生,并不完全是他的行为。他跟平时一样安静,除了来时和离开时说了句晚安之类的话之外,从来不多说其他的话。是他点的菜。”

“他点的菜?”

“我敢说你们一定会笑话我。”莫莉脸红了,“不过若一位先生来这里十年之久,你必然会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他受不了羊油布丁和黑莓,而且我从来没见他喝过浓汤。但是上星期一晚上,他却点了番茄浓汤、牛排、腰子布丁和黑莓派!就好像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点了什么菜一样!”

“哦,”赫尔克里·波洛说,“我觉得这非常有趣。”

莫莉看上去很满足地离开了。

“好吧,波洛,”亨利·邦宁顿发出轻笑,“你来做点推理吧,拿出你看家的本领来。”

“我更想先听听你的想法。”

“想让我扮演华生,嗯?好吧,那个老家伙去医院看病了,医生让他调整饮食。”

“调整为番茄浓汤、牛排、腰子布丁和黑莓派?我想象不出任何一个医生会给出这样的饮食建议。”

“别这么说,老朋友,医生可能会让你做任何事。”

“这是你能想到的唯一答案?”

亨利·邦宁顿说:“好吧,认真地说,我觉得唯一可能的解释是,我们这位不知名的朋友被某种强烈的情感控制了。他太不安了,以至于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点了什么菜或者吃了些什么。”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可能接着要告诉我你知道他在想什么。你可能会说,他正在下定决心准备杀人了。”

邦宁顿被自己的想法逗得大笑起来。

赫尔克里·波洛没有笑。

他后来承认他当时非常担心。他声称自己应该早就隐约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

他的朋友却说他的这种想法荒诞不经。

三周之后,赫尔克里·波洛和邦宁顿再次见面了,这次是在地铁车厢里。

他们互相点头致意,抓着邻近的扶手随着车厢摆动。直到皮卡迪利广场,大部分人下了车,他们才终于在车厢最前端找到了座位坐下。这里很安静,没有人走来走去。

“这样好些了。”邦宁顿先生说,“人类真是自私的生物,无论你怎么建议,他们都是不会放弃车的。”

赫尔克里·波洛耸了耸肩。

“你能怎么办呢?”他说,“人生实在太无常了。”

“正是如此。今天还拥有的东西,明天就不见了。”邦宁顿先生沮丧地说,“说起来,你还记得我们在加兰特恩德沃餐厅见过的那个老人吗?我不应该胡乱猜测他是不是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但是他有一整周没有出现了,莫莉对此非常不安。”

赫尔克里·波洛猛然坐直了身子,绿色的眼睛亮了起来。

“真的?”他问道,“真的吗?”

邦宁顿说:“你还记得我猜他可能是去看了医生,被建议改变饮食习惯吗?那当然是胡说八道——但我认为他确实就自己的健康问题去咨询了医生,而医生的回答让他受了刺激。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他没意识到自己点了往常不吃的东西。很可能就是这个刺激,使得他更早地离世了。医生与病人沟通时应该更谨慎才是。”

“他们一般都很谨慎。”赫尔克里·波洛说。

“我到站了。”邦宁顿先生说,“再见。现在我们大概永远不会知道那个老人家是谁了,甚至永远无法知道他的名字。这个世界真是有趣!”

他匆匆走出了车厢。

赫尔克里·波洛皱着眉头坐着,看上去他并不觉得这个世界很有趣。

他回到家,对他忠实的男仆乔治做了些指示。

注释:

[1]奥古斯塔斯·约翰(Augustus John, 1878—1961),威尔士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