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普六茹坚(第4/9页)

就算是有太祖遗命,要宇文护给自己当顾命大臣、成为辅政周公,可自己又不是无知幼儿,如今已十五周岁过半,还有几个月时间,年满十六岁,就应当完全接手政事,可宇文护如此专横跋扈,毫无归政打算,事事独断,父亲生前受他蒙蔽,竟然将这么一个居心险恶的侄子当成心腹之人,将军权、朝纲全都托付给侄子,而不是长子宇文毓,完全是一着错棋、臭棋!

父亲为了避免独孤信势力坐大,所以不让宇文毓成为执政大臣,可前门防狼,后门却进虎,本该暂掌执政之位、一待宇文觉受禅登基就及时交出军权的宇文护,由于遗命托付之故,一步登天,大权在手、重兵在握,马上就本相毕露了。

他宇文护一定是认为自己才该当这个皇上吧?

他宇文护是不是认定了自己跟随宇文泰办事多年,情同父子,就该从年幼无识的宇文觉手中夺走这把龙椅?

一名小黄门官匆匆来报,道:“禀天王陛下,刚才大司马派禁军的领军将军尉迟纲进来,急召乙弗宫伯前去商议国事。”

宇文觉倒吸一口冷气,六千禁军全是领军将军尉迟纲所辖,倘若尉迟纲也被宇文护收买,那宇文觉眼下在正阳宫里,已经没有容身之地。

“什么时候的事?”贺拔提也有些焦急。

“陛下午膳后,尉迟将军派了几拨人来请乙弗宫伯,乙弗宫伯不得已,只得出宫前去禁军大营。”

“张宫伯呢?”贺拔提又问道。

正阳宫的三大宫伯中,乙弗凤、贺拔提都是宇文觉的心腹,张光洛为人圆滑,但办事却甚是得力,曾是带兵大将。

所以今年春天时,宇文觉命人在宫中训练武卫,准备对付宇文护时,便特地找来张光洛密谈,欲得他助力,除去宇文护。

不想张光洛表面唯唯,一转身就把宇文觉的密谋出卖给宇文护,宇文护当即将训练武卫的司会李植、军司马孙恒调往陇右,驻守边关,自己又跪地对宇文觉痛哭流涕,指天誓日地说自己一待宇文觉成年,就会归政。

因此之故,今天伏兵夜宴、袭杀宇文护之事,宇文觉只与乙弗凤、贺拔提二人商量,并未告知张光洛。

“张宫伯上午来清影堂里查看多次,还将布置宴席的几个黄门官都带走了。”

原来张光洛早已发现他们的计谋,宇文觉怒不可遏,伸手给了那小黄门官一个巴掌,吼道:“你们早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禀报贺拔宫伯,为什么不禀报给朕?”

在他的怒吼声中,清影堂外的甬道上突然传来了明亮的火把光和雷霆般的脚步声,禁军们大声吵嚷道:“奉大司马军令,入宫抓反贼、清君侧!”

宇文觉料不到自己计划了快半个月的兵变,再次因机谋不密,被张光洛这个趋炎附势的小人出卖,恨道:“来人,宇文护作乱,替朕拿下!”

清影堂里的侍役们面面相觑,这里只有一群小黄门和歌女、侍女,个个手无缚鸡之力,拿什么跟全副武装的禁军作对?

宇文觉跺着脚道:“快来人!你们把清影堂大门关了,个个都抄上家伙,朕就坐在这里看着,看宇文护敢不敢一刀把朕杀了!”

侍女和小黄门们赶紧冲上前去,把清影堂的内门外门全都关好,又用桌椅顶住。

宇文觉郁闷地坐到准备好的酒宴上,端起酒壶往嘴里倒去,气愤地道:“贺拔宫伯,你说先帝是不是生病生糊涂了,朕是十五岁的少年,又非无知蒙童,朕的大哥也是个不恋权位、推己让人的好兄长,大宗伯独孤信更是个重义轻天下的骨鲠忠臣,可这些人他统统信不过,却要轻信一个愚蠢无能的侄儿,将毕生心血轻易交付。朕今日与宇文护,拼死一争,他已经弑死大魏皇帝拓跋廓,朕倒要看看他敢不敢半年之内两度弑君!”

贺拔提叹道:“人者深情厚貌、其心难测,所以说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英雄。宇文护当年对陛下尊重爱护,对先帝死心塌地、尽职尽力、任劳任怨,看起来憨厚忠直,毫无名利心,谁能承想,他一旦兵权在握,登时显出真实嘴脸,在朝堂上对陛下呼喝无礼,在朝堂下对大臣任意断决生死,独断跋扈、任意妄为,别说周公了,他连霍光都不如,根本就是王莽之流!”

清影堂的大门被禁军撼动着,胆小的小黄门和侍女都纷纷逃到后花园里,支持大门的几个小黄门眼看也快顶不住了,咬牙死扛。

宇文觉拔出腰刀,对着大门端坐,却见无数禁军从院墙上翻入,又刹那间撞破大门,涌入了清影堂的前庭。

“宇文护呢?叫他给朕出来!”宇文觉一刀斩在面前的桌子上,带着酒气狂喝道。

领军将军尉迟纲与尚书左仆射李远都身穿铠甲,板着脸走上台阶,口气粗鲁地道:“大司马带兵在京内平叛,不能前来,命我们二人前来宣读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