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第2/2页)

霍蔚趁势向她倒了倒,赖道:“我头晕,喝多了。”

张思芮抓着他松松散散的衣领帮他兜风——天太热了,他一身的汗。她瞪他一眼,悻悻道:“你最多就只是头晕,不要装了,你喝多了根本不是这样的表现。”

霍蔚好奇道:“我是什么表现?”

张思芮一脸黑线如数家珍:“像个小朋友,很会撒娇,逮谁跟谁撒。交友广阔,跟整个森林里的小动物们都是好朋友。固执、记仇,一点点不高兴,往落地窗前一蹲就是俩小时,我嘴皮子都磨破了都不挪窝,我差点给你磕头。”

霍蔚愣住了,半响,表情复杂地道:“你要不转行当编剧吧。”

张思芮一下子将他抓至跟自己眼对眼,她简直出离愤怒了,问:“你不相信?”

霍蔚习惯了张思芮一时体贴帮他兜风一时好像要勒死他的画风,他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敷衍道:“太脏了,我去卸个妆冲个澡,我们就回家吧。”

张思芮蛮横道:“不行,必须说清楚,我不背戏精这个锅。”

霍蔚在她脸上安抚地轻拍了拍,越过她离开。

一直在周围游走假装忙碌的白多多正欲化作柠檬精飘然而去,张思芮喊住了她。她一改刚刚跟霍蔚交流时的不依不饶,平静地问她,霍蔚最近的情绪怎么样,有没有焦躁的表现。

白多多想了想,悄声道:“进组的第三天,有个带资进组的女演员执意要改剧本,直接把编剧带来了。霍蔚当场就说,像她这样不顾剧本的完整性、故事的连贯性,只顾自己场次和形象的演员,根本称不上是演员,他不跟这样鼠目寸光的人合作。”

张思芮:“原话就这么说的?”

白多多奋力点头,道:“一个字没改。女演员当场就气哭了。”

张思芮鄙视了下鼠目寸光的女演员,问:“然后呢?”

白多多道:“然后当天收工我就回家了——我爸妈吵架要闹离婚。但叶惠说霍蔚在房间里暴走了两个多小时,她出去想偷偷给你打电话,但霍蔚不许,他说你太忙了,老睡不够,不要打扰你。”

张思芮闻言愣了愣,半响,没再说别的,只微笑着跟白多多告别。

霍蔚在家有时候焦虑症发作起来也会暴走。张思芮谨遵医嘱,也不阻止,就在旁边耐心陪着,偶尔伸手要他过来抱一抱。他有时候过来,有时候不,只拧眉不耐烦地瞪她。他不过来,她就过去,特别好商量。医生说皮肤的接触对安抚情绪效果异常显著,所以夜里睡觉,她总是把空调调到最低档,然后跟霍蔚抱得死紧。

张思芮查了很多资料,也跟霍蔚的医生沟通过了,停药基本都会有这些反复的症状,她早做好了准备,只是这段时间她天天跟霍蔚通电话,他一次也没露出焦躁的迹象,她以为反复的阶段这就算是彻底熬过去了。

霍蔚洗完澡清清爽爽地出来,一出门就看到正在前面廊下的阴影里喝奶茶的张思芮。她一身不起眼的便服,从头到脚全部行头合在一起,也许都不敌余琼或者叶惠的一双鞋;她的头发由于很长时间没有打理,发尾乱得跟狗啃的似的,整个剧组再没有比她乱的;她的腰椎不太好,一个姿势稍微久一些就嚷嚷着累……她在别人眼里大概就是“一个女的”,但在他眼里,她就是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霍嘉若多年前在他砸了钢琴以后,瞪着他气急败坏地问,她是不是给你下蛊了?!霍蔚低头抹着耳朵里流出来的血,眼睛里蘸着隐约的仇恨,仇恨向来自负的霍嘉若,也仇恨不见了的张思芮,他冷冷地想,大概是的。而如今虽然是不同的心境,却也是一样的答案——大概是的。他想到此处,眯起眼睛笑了,似乎就连天上遮不住毒辣阳光的稀薄流云都顺眼了些。

张思芮刚好回头,她看到霍蔚眯着眼睛望天的表情,暗咐白多多别不是蒙她吧,霍蔚看起来十分无害,一点也不像当众不给人脸的样子。她没有出声打扰他,只饶有兴致地默默盯着出神的霍蔚。霍蔚也二十六七了,距离三十而立没剩几年了,但有时候看起来还像那个奇怪的高中生。“奇怪的高中生”平常跟她并不说几句话,偶尔上下学路上一前一后走也不说,但有一天突然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她怎么挣扎怎么哭,他都抿紧了嘴巴固执地不放手。

“喂,走不走?”霍蔚叫她。

“走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