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人生只似风前絮,欢也零星,悲也零星(第4/6页)



  云歌任由他拿走了梅花,默默走在他身侧。

  风雪中,两人走了一路,竟是再没有说一句话。

  女子的软语娇声固然愉人心扉,可适时的沉默却更难得,刘询杂乱的心绪渐渐平稳,觉得心中有茫茫然的平和安宁。

  进了温泉宫,刘询拿着花,迟迟没有还给云歌,直到最后才将花依依不舍递回:“好花要个好瓶子,我命七喜去给你寻个瓶子。”

  云歌没有接,微笑着说:“皇上捧着它回来,就送给皇上赏了。”

  留意有意外之喜,笑道:“我的起居殿中刚收了一个新花瓶,正好插梅花。”

  云歌问:“什么样子的?”

  两人一面说着,一面肩并肩地进了大殿。

  何小七欲跟进去,七喜一把拽住他,摇了摇头,有遥遥朝殿内的宦官打了个手势,所有宦官都悄悄退出了大殿。

  何小七呆站了会儿,小声问七喜:“这不是第一次?”七喜瞟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何小七忙知错地低下了头,嘴边却抿出了个阴沉沉的讥笑。

  云歌一进屋子就笑说:“好重的药味。”

  刘询叹道:“我的病已经大好,他们一个个却还把我当病人一般捂着。”

  “大哥若不觉得冷,我打开窗户透一下气。”

  看刘询同意了,云歌将殿内的窗户一一打开。捧起案上的一个玉瓶,行到外殿:“大哥说的是这个瓶子吗?”

  “就是它。”

  云歌把瓶子放在正对殿门的案上,脱去斗篷,跪坐在案前。

  刘询将花递给她,坐到她身旁,看她修剪花枝。

  两人时不时视线相触,云歌或嫣然、或低首,刘询只觉花香袭人,人欲醉。

  花插好后,云歌献宝一样把花捧到刘询面前:“大哥喜欢吗?”

  刘询的声音很重:“喜欢。”

  云歌侧首而笑,刘询忽然伸手欲握掩映在红梅中的皓腕,云歌却恰好缩手,两人一擦而过。

  云歌取出腰畔挂着的玉箫,低着头说:“我给大哥吹个曲子,好不好?”

  刘询点头。

  云歌侧倚在案上,轻握着玉箫,悠悠地吹起来,慵懒闲适中妩媚暗生。

  他的峥嵘江山中,唯缺一段人间天上的旖旎。恍恍惚惚中,刘询只觉欣喜无限。

  云歌一首曲子吹完,低头静坐着,好似在凝神细听,又好似含羞默默。一瞬后,她向刘询欠了欠身子,站起来就要离开。

  刘询亟亟伸手,只来得及握住她的一截裙裾。

  云歌回头看他,剪水秋波中似有嗔怪。刘询忙放开了裙裾:“你……明日陪我去山中散步可好?太医说我应该每天适量运动。”

  云歌凝视了他一瞬,忽而一笑:“大哥若明日还愿意见我,我就陪大哥去散步。”

  刘询喜悦地说:“那说好了,明日不见不散!”

  云歌笑着,扭头而去。

  她一出殿门,就加快了步速,一边向树林里走,一边嘴里打着呼哨。树林深处传来猴子的吱吱叫声。云歌跑进林中,一只猴子倒吊在树上,另一只猴子抓着个木盒给她。云歌拍了拍猴子的脑袋:“好样的,回头再谢谢你们,赶紧回山中去,这几天都不要再出来,藏好了!”

  云歌打开木盒,把自己要的令牌藏入怀中,强装镇静地向宫外行去。

  等出了温泉宫,到了约定地点,一直潜藏在暗处等候她的人立即迎上来。云歌将两块令牌放到他手中:“这块可以出入建章宫,这块用来出城门。皇上说不定今天就会发现令牌被盗,你们一定要快!一点要赶在皇上派人通知隽不疑之前出长安,否则……一定要块!”云歌有深深的抱歉,因为一旦失败,所有参与此事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来人立即飞身隐入风雪中:“我们一定尽力!”

  云歌的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从这一刻起,很多人的性命都在以点滴计算,而她唯有等待。

  刘询目送这云歌出了殿门,很久后,才收回了目光,看向案上的梅花,只觉得从鼻端到心理都信箱萦绕。仿似自己不是坐在温泉宫里,而是回到了很久以前的少年时代。

  踏春时节,柳丝如轻烟,浅草没马蹄。锦衣少年、宝马雕案,在黄莺的娇啼声中,呵护着高贵优雅的仕女谈笑而过。他们遥不可及、居高临下。在经过一身寒衣的他时,他们或视而不见、态度傲慢,或出言呵斥、命他让路,却不知道这个他们随意轻贱的人原本在他们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