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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山虽然觉得“故意找碴’’这个说法不太中听,但现实也许就是这样的。加山作为一个记者,以前也采访过一些事件,自认为知道很多潜藏在事件背后的鲜为人知的事情,但是,加山现在明白

了,当时自己作为一个旁观者,看到的只不过是表面现象。“迫究罪恶”这种行为本身的意义是什么,看来应该重新考虑了。

“加山,’’海老泽摇晃着手中的酒杯,对加山说, “写一组报道吧。”

“写报道?”加山从来没有想过由自己来把这个事故写成一篇报道。他认为,如果是自己写的话,肯定会写成一篇泄私愤的报道。海老泽能这样相信他,叫他感到心里发热。

“对呀!世界上不讲理的事情太多了。如果你只是个普通的公司职员,那么就只能把一腔怒火憋在心里过一辈子了。但是,我们手上有把丑恶现象暴露给社会的武器。我认为,如果能得到社会的

理解,你那颗悲伤的心就能得到抚慰。”

加山认为,失去健太在自己心里留下的创伤是永远不能平复的。但是,无法忍受的巨大悲痛可以变小,最终收纳在心底,也是有可能的。像海老泽说的那样,得到尽可能多的人的理解,也许是个办法。加山从心底里感谢让他写这篇报道的海老泽。

“您说得对!谢谢您让我写这篇报道,我一定把它写好!’’加山说完,向海老泽鞠了一个躬。

海老泽随便答应了一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说:“但是,不要打击面太大,只追究市政府有关行政部门的责任,不要追究别人的责任,否则得不到社会的理解。"

加山虽然不能马上接受海老泽这个意见,但现在不是顶嘴的时候。加山点了点头,一边吃饭一边继续跟海老泽谈心。

匆匆吃完饭回到家,令加山感到新奇的是,今天客厅里的灯亮着。他慌忙走迸客厅一看,光惠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呢。

“你起来啦?不要紧了?”

“回来啦!我看会儿电视。"光惠冲电视努了努嘴。

电视屏幕上是欧洲的风景。

“欧洲的风景真漂亮!一直在黑暗中躺着,刚才突然想看看漂亮的东西,就起来把电视打开了,正好是介绍欧洲风景的节目。心里觉得轻松一些了。”

“是吗?那太好了!”

加山知道光惠很痛苦,也一直在担心她这样躺下去会把身体搞垮了。她现在能起来看电视,是一个很大的进步。加山也好,光惠也好,以后都要在没有健太的世界上活下去。

“不过,现在能看到这么漂亮的风景的,只有我一个人了,想让健太看,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光惠说话的语气很平淡,加山惊得瞪大了眼睛。光惠说话的时候,就好像是一个蹩脚的演员在照本宣科地念剧本上的台词。加山非常清楚地知道,光惠还没有恢复正常。

光惠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就像一个能面①她也不再说话,只有眼泪顺着面颊不停地往下流。加山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安慰妻子,默默地把脸转到一边去了。

① 日本传统戏剧“能乐”演出时戴的面具。一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