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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商量了?”这回轮到幸造发愣了。他立刻在记忆中搜索这件事,可根本想不起来。菊江是不是在糊弄他呀?

“你忘啦?你提升为副课长的时候,咱们不是商量过增加保险金的事情吗?那时候你说,让我看着办吧。”

“是……吗?”幸造听菊江这么一说,觉得好像是这么回事。他上班的时候除了公司里的事情什么都不管,家里的事嫌麻烦,都交给菊江处理了。全家外出旅行这样的小事就不用说了,就连孩子们考学这么重要的手续,也都交给老婆去办理,他只会事后挑毛病。

他经常是一边看报纸一边跟老婆商量事情,老婆说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你就看着办吧”成了口头禅。菊江是不是企图利用他记不太清楚蒙混过关呢?他脑子里虽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但还是相信了菊江说的话。

“保险金确实是白交了,浪费了一大笔钱。”幸造不再怀疑菊江,安下心来,也就有了开玩笑的心情。

菊江也跟着说了句玩笑话:“要是有五千万的话,买件什么东西好呢?”

幸造想笑,但脸上的肌肉不听话,咧了咧嘴,没笑出来。

对于菊江和女儿们来说,幸造都这个岁数了还活着,还不如早点儿死掉,好让她们得到五千万呢!菊江开玩笑似的说着五千万这个数字,真的是在开玩笑吗?说不定是真心话吧!暂时从心里退出去的恐怖又卷土重来了,幸造已经无法继续面对菊江了。他走到客厅的一角,把正在啃皮球的阿熊抱了起来。阿熊大概是很高兴被主人逗弄,愉快地舔着幸造的脸。值得从心底信赖的只有阿熊了。爱怜之情涌上心头,幸造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第二天清晨,菊江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幸造就带着阿熊出去散步了。虽然每天散步走的都是同一条路,但阿熊还是高兴得又蹦又跳。看着阿熊那天真的样子,幸造顿时喜笑颜开。回忆起来,连女儿们小的时候幸造都没有像这样笑过。他不但没有笑过,而且总是皱着眉头、哭丧着脸,嫌孩子们烦人。如果能回到从前,幸造一定会忠告自己,不要对孩子们采取这种态度。如果那时候幸造像现在爱怜阿熊一样爱怜女儿们,女儿们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对待幸造。

幸造知道自己明白得太晚了,但还是在心里反反复复地这样想。

“我真的老了!”想到这里,幸造感到一阵凄凉。

幸造和阿熊今天散步的路线跟往常一样。来到那条上行下行都是单车道的巴士大街上,阿熊就开始躁动不安起来,急匆匆地往前走。幸造也习惯性地前后观察了一下,发现机动车道上有汽车在

跑,但便道上没有行人。现在让阿熊解大便应该没有问题。

走到便利店前边那棵树下,阿熊蹲了下去。幸造低头一看,那一大堆狗粪被收拾了。不过,阿熊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自己堆积多天的排泄物已经被人收走了,又留下了几条新狗粪。对于这个没有丝毫罪恶感的小动物,幸造不禁产生了几分羡慕之情。

幸造是人,不可能不觉得羞愧。打扫了那堆狗粪的,也许是便利店的店员,也许是市政府的职员。想到打扫狗粪的人当时的心情,幸造觉得不能再把阿熊的粪留在这里了。他心想,今天带着塑料袋呢,就把阿熊刚留下的狗粪带回家吧,于是便慢慢地弯下腰捡狗粪。

突然一阵剧痛,就像是从尾骨插进去一根长针,一直扎到天灵盖,痛得他“嗷”地叫了一声,手扶树干动不了了。剧痛使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呼吸也乱了。他就那样手扶树干站了好一阵。

他的额头冒了冷汗。忍耐了几分钟之后,他的身体渐渐恢复了感觉。他第一次认真地考虑去看医生的问题了。脚底下的狗粪虽然没有被捡起来,但他再也不想捡了。

“回家……喽!”

幸造勉强从嗓子眼儿里挤出这句话来,松开了扶着树干的手。

阿熊担心地仰起头来看着主人。“现在关心我的只有你这个小家伙了!”幸造心里想着这句话,牵着阿熊慢慢地向回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