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2/5页)

“我们住在她的房子里总觉得有点不安。”乔安娜说。

“不,不,亲爱的女士,您一定不要这样想。那个亲爱的弗洛伦丝对她非常忠心,她还曾亲口对我说过,她很高兴有这么好的房客。”派伊先生说到这里微微颔首,“她说她真是太幸运了。”

“那幢房子,”我说,“有一种很令人心旷神怡的气氛。”

派伊先生飞快地瞄了我一眼。

“真的吗?你有这种感觉?哦,这很有趣。我有些怀疑,你明白。是的,我很怀疑。”

“你什么意思,派伊先生?”乔安娜问。

派伊先生伸开他胖胖的手。

“没什么,没什么。人总是有不明白的事。我很相信气氛,你知道。人们的想法和感觉。他们对墙壁和家具产生的印象。”

有那么一会儿,我没说一句话。看着四周,寻思着该如何形容这幢修道院小屋周围的气氛。让我觉得奇怪的是,这里没有任何气氛!这才是最不寻常的。

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以至于没听到乔安娜和屋子主人之间的对话。听到她开始跟主人道别我才缓过神来,把思绪拉回现实,也跟着向主人道别。

我们一起走到大厅。快到前门时,一封信从信箱口滑进来,落在脚垫上。

“下午的邮件。”派伊先生一边说一边捡起信,“好了,亲爱的年轻人,你们会再来的,对不对?能跟眼界开阔的人聊天真是愉快,希望你们懂我的意思,我指那些会欣赏艺术的人。真的,你们知道吗?你若是跟住在这里的人聊芭蕾,他们就只会想起快速旋转的脚尖,薄纱短裙,以及电影《热闹夜晚》里戴着观剧望远镜的老绅士。他们都是这样的人,落后于时代半个世 纪——这就是我对他们的看法。英国是个伟大的国家,有很多小口袋,林姆斯托克就是其中之一。若以一个收藏家的眼光来看,就十分有趣——身处这里,我总觉得周身自动罩了一个玻璃罩,死气沉沉,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他跟我们握了两次手,又异常小心地将我扶上车。乔安娜发动车子,转个弯小心地绕过一块精心打理过的草地,然后径直向前。她伸出手,朝站在门前台阶上的主人道别。我也倾身向前,冲他挥了挥手。

不过主人并没有注意到我们,派伊先生正在拆邮件。

他站在台阶上,盯着手里一张展开的纸。

乔安娜有一次说派伊先生像一个胖胖的粉色天使。此刻的他看起来仍然很胖,不过一点都不像天使了。他的脸胀成了紫黑色,因为生气和惊讶而扭曲变形。

同时,我发现那个信封看起来很眼熟。不过当时我并有认出来——有时候我们会下意识地注意某些事情,却不知道为什么会注意。

“天哪,”乔安娜说,“这可怜的宝贝怎么了?”

“我猜,”我说,“恐怕又是那双看不见的手。”

她惊讶地向我转过脸,车子都偏离了方向。

“小心点儿,姑娘。”我说。

乔安娜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路面上,皱起了眉头,

“你是说,和你收到的那封一样。”

“这是我的猜测。”

“这是个什么地方啊?”乔安娜问,“它看起来似乎是全英国能找到的最单纯、最宁静、最和谐的一块净土——”

“用派伊先生的话说,这里什么事都不会发生,”我插话进来,“这话此时说不合适。确实有事情发生了。”

“会是谁写的那封信呢,杰里?”

我耸了耸肩。

“亲爱的姑娘,我怎么会知道呢?某个有奇怪爱好的傻子吧,我猜。”

“为什么呢?这看起来太愚蠢了。”

“这你得去读读弗洛伊德和荣格的书。或者我们可以去问问欧文医生。”

乔安娜摇了摇头。

“欧文医生不喜欢我。”

“他都没怎么见过你。”

“显然在他看来已经见得够多了,足够他在高街上看到我时故意绕道走。”

“这举动真不寻常。”我语带同情,“你肯定很不适应。”

乔安娜又皱起了眉头。

“当然。不过说真的,杰里,为什么会有人写匿名信?”

“我刚才说了,他们有奇怪的爱好,这么做能满足他们某种畸形的欲望。如果你遭人排挤,或无人理会,或者饱经挫折,生活单调乏味,我猜你会在暗中给开心愉快的人一刀,从中获得某种力量。”

乔安娜颤抖着说: “这样不好。”

“对,这样不好。也许我该把这个小镇上的人都想象成近亲乱伦的产物——这样就能很好地解释为何有这么多怪人了。”

“我猜是某个没受过教育、说不清楚话的人干的。要是有更好的教育——”

乔安娜没把话说完,我则一言不发。我向来不赞同教育是医治一切病症的良药这种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