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一口(第3/15页)

现在,他们俩走过门廊,雷布思手里拎着他的公文包,弗莱特转过身面对着他。

“你知不知道,”他说,“为什么人们把我们叫作‘老比尔’?”雷布思耸耸肩膀,不知道答案。“有人说,这么叫我们是因为某一个伦敦的地标,我们去找瓦特克斯的路上你可以猜一猜。”说完这句话,弗莱特重重地推动了酒店的旋转门。

老贝利[1]和瑞博斯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著名的圆顶依然在那儿,穹窿顶上,蒙着眼睛的正义女神双手拿着天秤,但是法院建筑的大部分都是富有现代感的设计。安保是最重要的部分:X射线扫描机放在那里,门很小,一次只允许一个人进入这栋到处都是保安人员的建筑。窗户都用胶带贴好,这样就算有爆炸事件发生,玻璃碎片也不会飞进法院大厅,造成任何人员伤亡。里面的引导员(都是女性)穿着黑色风衣飘摆,跑来跑去,将迷了路的陪审团成员带到法庭上。

“请问有去4号法庭的陪审员成员吗?”

“去12号法庭的陪审员请跟我来!”

公共广播系统不断广播着走失了的陪审员名字,真是另一个审判日的忙碌开始。抽着香烟的目击证人,看上去忧心忡忡的出庭律师们,被面前山一样的各种文件压得喘不过气来,和他的那位长着牛眼的客户不知道小声低语着什么,几位警官紧张地等在那儿,准备提供证据。

“这儿就是决定我们输赢的地方,约翰。”弗莱特说。雷布思不敢确定他指的是法庭,还是法院大厅。他们头顶上方的楼层上有很多行政办公室、换法官服的屋子,还有饭厅。但是这层就是审判各种案件的地方,他们左面的某些门内,就是整个法院建筑最古旧的地方。这个地方比他们现在身处的这个明亮的、铺着大理石地面的厅廊不知道要昏暗多少,而且少有人被允许进入。整个地方回响着皮鞋踏在地面上的声响,还有高跟鞋踩在坚硬的大理石面上咔嗒咔嗒的声音,以及持续不断的低声谈话声。

“来吧。”弗莱特说。他领着雷布思走向其中的一间法庭,他和门口的警卫说了句话,又和门口的一位文职人员说了一句话,接着他们就被引领进了法庭。

如果说法院大厅都是用黑色的皮质装饰物装潢的话,那么装饰法庭的就是木板和绿色的皮质装饰。他们俩人坐在了一进门的两把椅子上,加入了莱姆警员的行列,他已经就座了,面无表情,双手交叉地坐在那儿。他并没有和雷布思以及弗莱特打招呼,却把身子靠过来,小声低语道:“我们就要把这个招人厌的家伙绳之以法了。”然后他就又恢复了原来强硬的坐姿。

屋子的另一端坐着十二个陪审团成员,他们看上去已经很无聊了,面部表情僵硬麻木。法庭的后方站着被告人,双手放在前面的栏杆上。他大概四十岁,好像铁丝一样的黑发已经有一部分变白了,他的脸好像是直接用石头砍出来的,棱角分明,身上的开领衬衫说明他是一个自大的人。他一个人站在被告席上,旁边没有任何警官。

他前面稍远一点儿的地方,律师们正在整理各自的文件,助手和助理律师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被告律师有点胖,看上去一脸疲惫,他的脸发灰(头发也是灰色的),嘴里咬着一支廉价的圆珠笔。但是公诉人看上去则更自信,很高(很强壮),穿戴干净整洁,脸上洋溢着正义的光芒。他用的是一支精致的钢笔,写的字是花体。他的嘴唇看上去刚毅不屈,好像是著名的雄辩家丘吉尔附体。看见他,雷布思就想起了为什么电视里愿意放那些关于英国王室御用大律师题材的电视剧了,比如鲁波尔之类的[2]。

头顶正上方就是公众座席,他甚至能够听见隔着一层地板发闷的混乱的脚步声。雷布思总是担心,那些在公共座席里的人们能够清楚地看见陪审团成员。在这儿,法庭的布局被精心设计过,你可以直直地、居高临下地看着陪审团,这就让陪审团暴露在各种提问和被认出的危险中。雷布思自己就曾处理过几个这样的案子,审判结束的时候,被告人家属手里握着一卷文件,或者是手攥成了拳头朝着陪审团冲过来。

法官盯着他前面的一些文件陷入了沉思,看上去专横而傲慢。在他下方,法庭公职人员正小声对着电话听筒说着什么。就在等待开庭的这段时间里,雷布思注意到两件事。一件事是,法庭刚才是中断了,正准备继续,而不是开庭;另外一件事就是,某些法律条文已经被放在法官面前,现在他正在严肃地考虑。

“这儿,看见了吗?”莱姆递给弗莱特一份小报。报纸被叠成了原来大小的四分之一,莱姆把报纸递给他的上司,手指着一个栏目。弗莱特快速地浏览了一遍,偶尔抬起一两次头看看雷布思,接着,他把报纸递给雷布思,嘴边浮现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