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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次我们去“醉所独来”喝酒的时候,有个熟客正好带着相机,一时兴起帮他抓拍下来的。其实在表情可怕的铃松旁边,还有一个喝得七歪八倒、光着上半身的我。谁能想到,这张照片竟会成为他的遗照。

也许,照片就是要拍出人的本色吧。可是我不认为那张遗照拍出了真实的铃松。老实说,那与其说是遗照,更像是派出所旁边张贴的通缉照,不然就是辟邪的兽头瓦。

尽管如此,凝视着铃松的遗照,我依然仿佛感受到了他的心情。而且说起来,这份偶尔拍张照片也露不出笑脸的笨拙,也确实很有铃松的风格。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啊——尽管事实上,他比遗照上要温柔好几十倍。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正因为照片没有拍出真实的他,才会更深刻地烙印在心底。

“阿博,虽然铃松先生实际上是你舅舅,但你不要叫他舅舅呦。”

望着铃松那煞是凶狠的遗照,我对阿博说。

“当然了,哥。我永远只有这一个爸爸。不过……”

“不过什么?”

“真亏他隐瞒了这么久。我一点都没发现,根本做梦都没想到。”

已经出落得相当俊秀的阿博,水灵灵的大眼睛里盈满了泪水。

“可是,爸爸他……说不定为了我得罪了许多人。”

“这样吗?不会有这种事吧?”

“不,一定有的……只要别人说我长得不像爸爸,爸爸就会大发雷霆,所以他们都不来参加葬礼。”

参加葬礼的人寥寥无几,让阿博倍感落寞。

我对阿博说,没有那回事,大家只是不知道这个消息。但阿博似乎仍然未能释然。

“一个人是不是了不起,并不是由参加葬礼的人数决定的。”

话虽如此,我自己也不无寂寞之感。

毫无疑问,铃松当然是个好人。

虽然脾气的确很暴躁,有时也非常自以为是,但他对垂死的麻雀,对不被父母所爱的外甥,真的是倾注了一腔深情。为什么他要落得如此凄凉的结局呢?至少也应该隆重地送他最后一程啊。要说过分,那些人也确实很过分。

不久,铃松的棺材被运上了灵车。从殡仪馆到火葬场有数十公里的距离,随着棺材搬进灵车,葬礼到此就告一段落了。

(终于,永别了。)

就在我这样想着的时候,奇迹又一次发生。不,也许那同样只是巧合,但我宁愿相信是奇迹。

载着铃松的灵车发车时,长按了一次喇叭。尖锐的声音在周遭回荡,几十只受惊的麻雀从附近的树上飞出来,在灵车周围飞来飞去。那热闹的景象,让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一时手忙脚乱。

“阿博,你看,那么多麻雀来给你爸爸送行呢!”

听我如此说,阿博不可思议似的歪着头。

铃松这家伙,说不定在麻雀国被奉为上宾呢——我心里思量着,但什么也没对阿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