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2/2页)

我经过街角一座竖着方塔楼,塔楼顶上铺着圆瓦的大房子后,猛地把车转向右边。车头灯在一块街边路牌上一闪而过,路牌上写着:卡米诺·德·拉·科斯塔。我们沿着一条宽阔的街道无声地行驶着,街道两边是未完工的枝形路灯架和生满野草的人行道。某位地产经纪人的梦想在这里变成了一场宿醉。蟋蟀唧唧地叫着,杂草丛生的人行道后面,牛蛙躲在黑暗中大声鸣叫。马里奥特的车就是那么安静。

起先是一片街区里只有一栋房子,接下来是两片街区一栋,最后一栋都没有了。一两扇模糊的窗里依然有灯光,但这里的人似乎是抱着小鸡上床的。这时铺过的路面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土路,压得就像干燥天气里的水泥一样硬。土路越变越窄,缓缓地向山下延伸,两边是灌木丛的围墙。贝尔维迪尔海滨俱乐部的灯火悬在右边的半空中,前方远远地出现了一丝流水的闪烁。鼠尾草刺鼻的气味充斥着夜晚的空气。这时一道漆成白色的路障横亘在土路上,马里奥特又一次凑到我肩膀后面说道:

“我觉得你过不去,”他说,“那空间看上去不够宽。”

我关上无声的引擎,调暗车灯,坐在那里,仔细听着。没有声音。我把车灯关掉,钻出汽车。蟋蟀停止了鸣叫。有那么一会会儿功夫,四下里是如此安静,我甚至都能听见一公里开外的悬崖脚下,公路上轮胎驶过的声音。这时,一只接一只的,那些蟋蟀又漒漒开了,直到夜色里盛满了它们的叫声。

“好好坐着。我去那边看一眼。”我悄悄地对车后排说道。

我摸了摸大衣里面的枪把,迈步向前。灌木丛和那道白路障一头之间的距离比从车上看起来的样子要宽。有人砍掉了一些灌木,泥土里还有车印。也许有些年轻人会在温暖的夜晚上那里去搂脖子亲嘴。我从路障边挤了过去。路的前方是个下坡,然后拐了个弯。下面是一片漆黑,远处隐约传来海浪的声音。还有公路上汽车的灯光。我继续向前走。道路的尽头处是一个浅坑,四周完全被灌木所包围。坑里什么也没有。除了我刚刚走的这条路外,似乎没有别的法子能进来。我默默地站在那儿,留神听着声响。

一分钟缓慢地过去了,又是一分钟,但我继续等待着,看看有没有动静。什么也没有。这个坑里似乎只有我一个人。

我朝那家亮着灯光的海滨俱乐部投去一瞥。一个人拿着一副优质的夜用望远镜,站在俱乐部楼上的窗户边,也许可以相当清楚地监视这个位置。他可以看到一辆车来了又去,看到钻出汽车的是谁,是一群人还是一个人。拿着一副优质的夜用望远镜坐在小黑屋里,你可以观察到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的细节。

我转身往回走,重新爬上小山。一只蟋蟀躲在一丛灌木底下唧唧地叫,声音响得让我一惊。我爬上坡,拐过弯儿,挤过那道白路障。还是静悄悄的。那辆黑色轿车停在那里,在一片既非漆黑也非亮光的灰色背景中闪着微光。我走到车旁,一只脚踩上驾驶座旁的踏板。

“看上去像是个考验,”我压低了嗓音说,但足以让车后排的马里奥特听到,“只是看看你有没有听从指令。”

后面响起一声微弱的动静,但他没有应答。我继续往前走,想要看看那边除了灌木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东西。

不知是谁给我的后脑勺结结实实地来了一下。事后我想我听到了棍子的嗖嗖声。一般你总是能听到这声音——总是在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