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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姿又喊了一次,哈利感觉颈子上的皮肤在刺痛。枪的击锤翘起来,吴的右手出现在桌面上,是空的。哈利听见丽姿咬着牙呼出一口气。阿诺和舜通给吴上手铐的时候,吴的视线还停在哈利身上。他们把他带出去,看起来好像小型马戏团游行,阵容有彪形大汉一个、侏儒两个。

丽姿把枪收回枪套,“我看他不喜欢你。”她一边说,一边指着朝天插在饭碗里的筷子。

“真的?”

“这是泰国传统咒人死的意思。”

“那还轮不到他,排队等吧。”哈利想起自己需要商借一把枪。

“天亮前看看能不能有点进展。”

进场途中,群众狂喜尖叫声迎面而来,还有三个乐师铿铿锵锵、咿咿呀呀地,像嗑了药的校园乐团。

两个拳击手刚刚上了擂台,头和双臂都系上彩色绳圈。

“蓝色短裤是我们的伊旺。”丽姿说。她在拳击场外面已经把哈利口袋里的钞票全劫走,给了组头。

他们找到前排的座位,就在裁判后面,丽姿满意地咂咂嘴。她跟邻座的人聊了几句。

“如我所料,”她说,“我们没错过什么。如果你想看真正精彩的比赛,就要星期二来,或是星期四去伦披尼拳击场,不然都是一堆……呃,你也知道。”

“布庸赛。”

“什么?”

“布庸赛,我们在挪威都这样说,就是两个烂溜冰选手对战的时候。”

“布庸?”

“热汤。你就是趁这时候出去买热汤。”

丽姿笑出声的时候,眼睛变成亮闪闪的两条细缝。哈利已经发现自己喜欢看到、听到她笑。

两名拳击手已经拿掉头圈,绕行擂台,也行过某种仪式,就是把头靠在擂台柱上,然后跪着做几个简单的舞步。

“这叫做阮姆畏(ranmuay),”丽姿说,“拜师拳舞,礼拜他自己的古鲁(kru),就是精神导师和泰拳守护神。”

音乐停了,伊旺走到他的角落,和教练靠在一起,手掌相贴。

“他们在祈祷。”丽姿说。

“他需要吗?”哈利担心地问。他原先放在口袋里的钞票可是一大迭。

“如果他对得起自己的名字,就不需要。”

“伊旺?”

“拳手都可以自己挑名字。伊旺用的是荷兰人伊旺·希波力特(Ivan Hippolyte)的名字,一九九五年伊旺·希波力特在伦披尼拳击场赢了一场比赛。”

“才一场?”

“他是有史以来唯一一个在伦披尼获胜的外国人。”

哈利转头确认她是不是眨了眼,但这时候铜锣一响,拳赛开始。

拳手互相靠近,小心翼翼地保持安全距离,同时彼此绕着圈圈。一拳挥出,对方轻松挡掉,而且踢出一脚反制,不过落空了。伴奏加大了音量,群众的加油声也是。

“他们只是先暖暖身。”丽姿大声说。

然后他们开始全力攻击对方,速度如闪电的一阵拳脚相向,动作实在太快,哈利没看到什么,丽姿却唉声叹气。伊旺已经在流鼻血。

“他吃了一记肘击。”她说。

“手肘?裁判没看到吗?”

丽姿露出微笑,“用手肘不违规,甚至是反过来,用手脚打中对方可以得分,但让你击倒对手的通常是手肘和膝盖。”

“就是说他们的脚法不像空手道那么强。”

“这话我可不敢说,哈利,几年前香港派了五个最厉害的功夫高手来曼谷较量,看哪一门武术比较强。暖场和仪式花了一个多小时,可是五个回合对战只花六分半钟。去医院的救护车有五辆,猜猜是谁在车上?”

“嗯,今天晚上没这个危险,”哈利故意打了个夸张的呵欠,“这个实在──我靠!”

伊旺已经抓住对手的脖子,瞬间压下他的头同时右膝一顶,对手就往后倒了,不过他还是用手臂缠住围绳,人就正好挂在丽姿和哈利面前。对手血如泉涌,洒到擂台地板上,好像破水管在漏水一样。哈利听到身后的观众大声抗议,才发现自己已经站起来了。丽姿把他拉下来。

“哇!”她大叫,“你有没有看到伊旺手脚多快?我就说他很有意思吧。”

刚才穿红裤子的拳手把脸转向侧边,所以哈利看见他的侧脸,看见他眼周的皮肤随着内出血肿了起来,好像看着充气床在灌气一样。

看着伊旺逼近无助的对手,哈利有种古怪、恶心的既视感。对手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拳击擂台,伊旺不急,慢条斯理地研究观察他,有点像老饕在考虑先撕鸡翅还是鸡腿。哈利看见两个拳手之间的背景处站着裁判,正歪着头、垂手看着他们。哈利看得出来他不打算介入,同时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抵着肋骨一跳一跳。三人乐队现在听起来不像挪威独立日游行了,已经在狂喜中失控地敲打吹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