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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那一年还没结束,哈斯勒的担忧就变成了现实。布兰特提出了新要求。一天晚上他打电话来,用一种异常有教养的声音询问他们可以在何处见面。哈斯勒选定了北方大道上一处地方,然后开车去那里接布兰特。

布兰特在解释他的愿望时表现出一种嘲讽式的殷勤。他的态度表明他有把握得到他要求的。他觉得日子越来越沉闷,所以不太舒服。因为不再需要面对工作,他手里的时间变得越来越沉重。他想要一些钱来娱乐。不多——哈斯勒无须惊慌。只要一点点就能让他满意。布兰特的全部要求只是一周能去看两三次电影,偶尔坐公共汽车去旅行,在“绿山羊”酒吧里付自己的酒账或请请客。

对哈斯勒来说这额外的数目不值一提,但这事的本质困扰着他。他从未被勒索过,但他读过的所有相关的故事都强调对方的索求会不可避免地增长。那些在起初不起眼的请求,最后会膨胀为不可忍受的负担。

在每小时十英里的慢速行驶过程中,哈斯勒考虑他是否应该立即反抗。但是,他马上非常清楚地认识到三点。第一点,他不可能真正地反抗。他只能虚张声势。如果让布兰特意识到自己在欺骗他——而他一定会的——那么自己就完了。他只能让步。这样他的状况会比现在更糟糕,因为他的弱点已经清楚地暴露了。

第二点,布兰特的要求还算克制。在这一点上布兰特不得不认为自己是幸运的。

第三点,这个建议其实对自己是有利的。布兰特时间安排得越满,他的危险性就越低。他心满意足的时候会比无聊时少惹些麻烦。

哈斯勒决定,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再为了一件小事去争斗,那自己就成了傻瓜。但是如果他准备做出让步,就必须做得有尊严,不能让布兰特觉得他可以对自己“收放自如”。哈斯勒继续降低车速,转过脸对着这个老头。

“对钱我不会在乎,”他高高兴兴地说,“我不觉得你的要求无理,我也不介意这样的小数目。但是我试着站在你的角度来看。我要是有你那么多的时间,就会去钓鱼。你觉得这怎么样?如果你喜欢,我来负责装备。”

布兰特很感激,虽然他总带着难看的嘲讽眼神。他认为自己很幸运,与老朋友的关系如此令人满意。他不是、也不会成为钓鱼的人。如果他能得到他要求的两三样东西,就很满足了。

从这时开始,一个月十英镑变成了十四英镑。这个约定履行得很好,一直延续了六个月。之后,布兰特打电话要求再见面。

这个电话标志着哈斯勒真正麻烦的开始。要求的数目仍然很小:额外的一小笔二十英镑用于乘车去康沃旅行。哈斯勒给了,但用半开玩笑的口气说自己的钱不是白来的,布兰特一定别忘了他只能帮老朋友到一定程度。但布兰特反问,对一个像哈斯勒一样有钱的人而言二十英镑算得了什么呢?然后他讲了一大堆话,说为了保持现有的地位,一年付几百英镑给老朋友也是值得的。

四个月后要求又来了:从一个月十四英镑涨到二十英镑。这次的要求以一种最后通牒的形式提出来,并且也没花工夫找什么理由。布兰特只是说他发现这么少的钱不够用了。

哈斯勒感到是时候反抗了。他这么做了,结果是他预料中的,他在下意识中已经看到了结果。布兰特首次摊牌了。他对哈斯勒的抗议不予理会,他宣称自己的要求太温和了。这个秘密所值的数目比他索要的要多得多。他奇怪哈斯勒会这么不讲道理。他应该一年索要几千英镑,而不是像乞丐那样每个月乞讨二十英镑。

哈斯勒越来越强地感受到束缚,并不是钱让他感到困扰。那些数目还远远达不到让他感到忧虑的程度,但他对未来的担心在增长。布兰特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老人,他可能再活二十年。如果他的要求一直增长——就像哈斯勒所确信的那样——事情会怎么收场呢?

对自己所掌控的筹码的认识让布兰特陶醉。他的要求增长得很快,更少顾及哈斯勒的感受。更糟糕的是,这个老头不再像起初哈斯勒所要求的那样小心谨慎地使他们的会面保持隐秘。这一点还没有带来危害,但令人惊惶。

布兰特的第一个过分的要求——是用不太礼貌的语气提出来的——要一个价值五十几尼的收音留声机及一大堆唱片。同以往一样,钱的数额没有给哈斯勒多少麻烦,虽然他不能再说自己感觉不到钱的消耗。他开始考虑事情不能再这样无休止地继续下去。早晚这人会索求某些他提供不了的东西,到那时会发生什么呢?

在一次无效的抗争之后,哈靳勒交出了买留声机的钱,他为此鄙视自己。从那一刻起,布兰特的需求以几何级数增长。哈斯勒给得越多,布兰特就要得越多。哈斯勒损失了收入里相当可观的一部分,并且开始考虑是该削减自己的开支还是动用资本。前者无论如何都要避免,因为妻子会马上开始怀疑有什么地方不对;后者他可以实施一段时间而不被别人觉察,但也不会持续很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