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3/3页)

裴慎嗯了一声,又道:“更衣。”

更衣?沈澜微怔,复深呼吸一口气,伸手就去解裴慎腰带。两人靠的实在太近,近到裴慎能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

很清淡,不是女子常用的桂花头油,也不是什么昂贵的花露,倒泛着些清苦。

“用的什么香?”

沈澜一愣,想起来:“昨晚用了些安神香。”为了逃跑点了那么多安神香,纵使穿着旁人的外衫,可里衣是她自己的,难免沾上。

“不对。”裴慎摇头道:“你那安神香虽不劣质,却也不是什么名品,必不会如此清淡雅致。”瘦马纵然需要培养风雅,可到底还是商品,要控制成本。

沈澜想了想,便道:“从前只烧过四弃香。”

“哪些料做的?”裴慎问道。

“无非是些瓜果橘皮之类的。”反正都是廉价易得可自制的东西。

裴慎忖度片刻便明白她为何从四弃香改用安神香。

想来用安神香是为了叫周围监守之人睡得更熟,只是安神香颇为昂贵,若日日烧她承受不起。可若不烧香,忽然在临逃跑前有了烧香的习惯,恐惹人起疑。便只能前面燃些廉价的香料,最后再烧安神香好逃跑。

“你倒聪敏。”裴慎意味深长道,“只是做丫鬟倒也不必太灵慧,勤恳伺候好主子便是了。”

沈澜垂首,心知对方在警告她不要把这些小把戏用在他身上,更不要试图耍些小聪明。

“爷说的是。”说完,替他褪去了腰带、外衫,正打算为他脱去亵衣亵裤,裴慎突然道:“净室备好了水,过来替我擦背。”说着,坦然自若地向净室走去,

沈澜也不生气。裴慎敢洗,她就敢看。

盐漕察院当真富庶,净室内是不知从哪里引来的一泓温泉,偏偏做得又格外清雅。

入门不是一座屏风,而是一道假山石景。那掇山竟是以瘦漏皱透的太湖石所制。绕过这座咫尺山林,从几杆古拙的竹节中流出汩汩热泉,水面上飘着几片青碧玲珑的荷叶。

沈澜仔细一看才发现那荷叶边缘卷曲上翘,泛着润泽的光华,竟是能工巧匠烧制而成的孔雀绿釉荷叶瓷盘,一旁还点缀着童趣的莲藕。底下应当是做了些小机关,令其浮于水面之上。

见她颇为惊叹的样子,裴慎意味深长道:“如何?”

沈澜答道:“极美,它必定凝结了诸多工匠的心血。”

裴慎颇为诧异的回头望她一眼。他还以为沈澜或是斥其奢靡,或是艳羡不已,却没料到她竟是这般说法。

“你这说法倒有几分趣味。”裴慎轻笑一声,复又闭目养神道,“且过来擦背。”

擦就擦呗,沈澜无所畏惧。她拿起盘中绸缎,沾了温泉水,浇在他背上。裴慎自幼习武,整个人身量高,肩宽背阔,英武挺拔,肌肉精瘦结实,充满着力量感。

裴慎回头,见她脸不红气不喘,毫无异色,便心有不满,暗想她果真是瘦马出身,给一个陌生男子擦起背来半点也不害臊。

一想到这里,他干脆靠在池壁上,闭目养神道:“用点劲儿,挠痒痒呢!”

沈澜闻言,咬着牙,使出吃奶的劲儿擦洗起来。

过了一会儿,裴慎突然道:“说你挠痒痒真是高估你了,蚊子叮的都比你强。”

沈澜本来就擦的满头大汗,闻言心头火起,柔声道:“爷,奴婢力气不够,不如叫个侍卫进来给爷擦背。”擦!最好擦了你的皮!

裴慎也不回头,只摆摆手道:“喊了侍卫,要你有何用?你那月俸是白拿的不成?”

月俸?沈澜一顿,便小心试探:“爷,这月俸是多少?”

裴慎回头看了她一眼,暗道成日里惦记那点银子,果真是出生卑微,见识浅薄。

“不知,照旧例走便是。”裴慎冷声道。

沈澜愣了愣。想来也是,裴慎哪里会知道一个婢女的月银。

有了这一出,裴慎忽又不耐烦地摆摆手,“你且出去。”

沈澜莫名其妙,不知道此人发的什么火。但她乐意不擦背,甩开锦帕告退。

裴慎见她转身就走,只蹙眉道:“去哪儿?且去外间榻上守着。”

沈澜无奈,出了净室去博山炉内隔水熏炙蓬莱香,换上芙蕖簟,铺好天水碧杭绸薄被,拂下水墨白棱纱帐上缀着的玉钩,帐内日光昏昏,裴慎阖眼枕在竹枕上,呼吸渐绵长起来。

沈澜便躺在离床不远处的美人榻上发呆。只是屋内一片安谧,唯香气袅袅,连阳光都显得闲适。渐渐的,她意识昏昏,朦朦胧胧睡去。

作者有话说:

万历会计录中记载,小麦每石0.8两,绿豆每石0.7两,一石约有180斤左右,根据严艳《明代白银与铜钱比价问题研究》,万历年间一两银子1000文,换算过来绿豆大概是4文一斤。

我数学不太好,要是算错了,大家直接指出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