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苦昼短(四) ◇(第2/4页)

“本来是不知道的,后来……老爷子写了封信给我,叫我若在汴都混不下去了可去投我兄弟,这也忒瞧不起我了!”白沙汀摇头道,“不过我知道得不久,当日撞见了周杨那小子,让他叫我一声大哥,把他惹急眼了才和我打起来……哈哈,算起来昭罪司那日,也是我与周大人初见。”

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玉佩:“说起来,我这表兄真是高风亮节,前次为了任大人,向本家借钱的时候,为了还恩情,托人将这掌家的玉佩送回去了,我爹没敢要……他爹娘可是白氏全族的大恩人,但凡他愿意回去继承家产,也不至于让我们族内打成那样啊。”

“前尘往事,霄白自己难以开口,只好托付我将一切告知,他不想瞒你,只是从前事多且急,寻不到机会,”艾笛声起身向曲悠揖手,“今日我来,便是替他同你解释,此后诸般事宜,还望弟妹切要珍重。”

曲悠回了个礼,她站起身来,在堂前踱步了两圈,忽然又回头看向二人:“临别之前,周檀告诉我,一切都在他计划之内……可我如今听你言语,你们根本就没有他所说的万全之法吧?”

她指着那盒子中的丹书铁券:“让我来猜猜,他想拿自己的身份,逼迫陛下除掉傅庆年——顾相对他说,傅庆年当时是据实禀报,可他是苦主之子,若他想将此事闹大,昭告天下说陛下诛杀功臣,陛下也拿他没办法。你们在宫外做他的后盾,艾先生是当年一事的知情人,十三先生是白家的后嗣,都是有名有姓的,由不得人不信。”

艾笛声面色一僵,没有回话,白沙汀则挠了挠头,踢了他一脚:“嚯,我就说嫂子肯定猜得出来,她简直像我这表兄肚里的蛔虫啊,俩人的思路一模一样,全是我万万想不出来的……”

“这么冒险的事情,周檀怎么敢骗我说万无一失?”曲悠将檀香木盒的盖子恶狠狠地盖上,“陛下若是真对萧将军全无情谊呢?若是、若是知道他的身份,便立刻将他诛杀呢?任凭你们到时再放出流言逼死傅庆年,人都死了,还算什么后手?”

她颓然地在椅子上坐下,喃喃自语道:“什么叫给我的……他是觉得自己十有八九会出事,若他真出事了,便要我带着掌印和丹书铁券跟着十三先生回金陵,后者保白氏一族性命,前者保我余生无忧……”

白沙汀适时补充了一句:“嫂子若是不愿如此也没关系,周檀说他留了一封和离书……”

艾笛声恶狠狠地瞪他一眼,于是白沙汀立刻闭了嘴。

“这个疯子……”曲悠咬着牙道,“他打量好了,保任公子出狱后自己再受刑,只要熬过一些刑罚,死活不承认,簪金卫不敢审判,早晚要送到陛下面前去,到那时他再亮自己的底牌,逼迫陛下在他和傅庆年当中选一个——”

“我们实在是没办法,”艾笛声讪笑了两声,涩声道,“傅相为陛下做了这么多年的心腹事,若不兵行险招,寻常之事,实在不能将这个隐患彻底铲除。霄白想必已经告知过你子谦的身份了,为了他,我、霄白和朝辞,我们都可以不顾性命,若是今日能以我之命换傅庆年身死,我亦愿意,况且,他还是害死顾相的凶手……”

白沙汀连忙提壶倒茶:“大哥,不至于不至于……”

周檀知晓顾之言死于傅庆年手中时,估计就下了同归于尽的决心。

恰好有刘氏这案子在,他跳进傅庆年的圈套里,叫他放松警惕,又设计出命案,把自己逼入穷巷,这时面见德帝,拿出丹书铁券,一则是表明自己的身份,二则是叫德帝明白,他已一再退让,是傅庆年不肯放过,父母旧仇、如今逼迫,他拼着亮出身份的危险,也要逼德帝诛杀傅庆年。

一步步算计得处心积虑,唯一不能确定的就是帝王之心。

他早知自己的身份,连丹书铁券都留在府中,却连被牵扯入燃烛一案时都未曾开口,说到底就是连顾之言都不能确定,倘若德帝知道萧越有后嗣,会如何选择。

“事已至此,我想拦都拦不了了,”曲悠睁开眼睛,她觉得自己此时异常地冷静,“他还叮嘱你们做什么事?”

“我我我我来其实就是想劝你跟我去金陵避难,不过看嫂子情态,应该是不愿意去。”白沙汀挤眉弄眼地说,又回头去拍艾笛声肩膀,“我早说了,你这么早来找她,她肯定什么都能猜出来,周檀不是让你等他从簪金馆挪到宫中去再来吗……我知道了,你小子,你故意的,怕是就想让嫂子和你一块多做点事情吧!”

“滚滚滚,少废话,”艾笛声骂了他一句,忽而带了些被揭穿的无奈,“霄白只要我……在市井间放些流言,杜高峻此人在汴都横行霸市,不少人都知道的,虽然众人未必信霄白为人,但总会觉得想杀杜高峻的多了去了……我就是要多放出些消息去,表明他不是真凶,我的人已经去查傅庆年当时是派谁动的手了,一旦查到,这证据就会传遍整个汴都,也省得我往宫中再递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