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花落去(七) ◇(第2/4页)

这两人在历史上是著名的生死政敌,在明帝削花变法的后期,苏朝辞誊抄周檀十二条罪证,亲手将他送入了诏狱,又在他归隐后废除了《削花令》的大部分条目。

五年心血付诸东流,周檀早逝于三十刚过的年纪,跟此事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随即曲悠一凛,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情。

她将目光缓缓移至她身侧的少年身上。

周檀拜相后收过不少门生,虽然这些门生之后大多不忿他的作为,转投他人门下,但开口称“老师”的不计百数。苏朝辞与周檀同为帝师,从不结党,一生只有明帝一个学生。

那面前的少年……便是之后的明帝!

若算年纪,也是恰好!

先皇胤宣帝后嗣单薄,膝下唯有德帝一子,德帝宋昶早年时不堪重用,刚加冠便在汴都闹了几桩恶案,据史料隐约考证,宣帝当年诏身在封地的胞弟景王回汴都,是动了立储的心思。

宣帝励精图治,善听劝谏,又擢了顾之言拜相,与宋昶截然不同,眼见亲子无德,立胞弟也不是不可能。

随后便发生了历史上著名的宫变,宣帝在不惑之年突兀暴毙,宋昶持遗诏登基,屠了景王满门。曲悠还记得自己曾看过一篇论文,胤史专家提了一个猜想,宋昶当年篡改遗诏鸩杀亲父,只是来不及改字,“德”这个字,怎么都不像礼部会加给他的号。

景王当时虽满门身死,世子妃却拼死保下了孩子,景王孙流落民间,直到德帝病重之时才持着景王印玺出现,当年景王极得民心,景王孙又有周檀和苏朝辞二人清理朝堂,上位极为顺利。

原来周檀与明帝相识比历史学家想象得还要更早,若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景王孙当年在宫变当中得以保命,其中说不定就有顾之言的手笔。

她疑虑重重,耳侧却传来“吱啦”一声推门响,一个身材削瘦、头发凌乱的男子从屋中走了出来,一边伸着懒腰,一边诧异道:“书童说有贵客来此,我当是谁,原是周大人终于大驾光临……”

这想必就是传说中的“艾老板”了,他比曲悠想象中年轻了不少,瞧着也就比周檀大一两岁。

艾老板揉了揉眼睛,从胸前掏了一副琉璃镜架在鼻梁上,目光往曲悠身上一转,突兀地改了口:“我当你为何不肯来,娶了如花美眷,流连忘返哪。”

他和苏朝辞在此处教导景王孙,想必也是明帝今后的谋臣,曲悠朝他福身:“艾老板安好,我姓曲,先前坠楼一案多有麻烦,在此谢过您相助之情。”

“不麻烦不麻烦,弟妹请起,”艾老板笑眯眯地说,“先前我杂事缠身、忙于生意,并不在汴都城内,是而没有去见你,万望见谅。”

周檀皱着眉问:“你去金陵作甚?”

艾老板道:“我还没问你,你哪根筋搭错了,终于肯来见我们了?哼,我还当你一心顾着你的高官厚禄,此生不会再入此院门一步了呢。”

景王孙宋世翾在一侧安静地听着,时不时伸手捋两把怀中的猫,周檀没吭声,倒是苏朝辞皱着眉问道:“这只狸奴,你还没有放走么?”

“尚未。”宋世翾小声道。

“君子三立、四不、九思,你可还记得四不之二?”

“君子不苟求、求必有义,不虚行、行必有正。”宋世翾答道,“先生放心,我一定尽快将它放生。”

苏朝辞“嗯”了一声,缓和神色道:“君子有节制,不耽于玩乐,如此才能持身守正,你需谨记。”

艾老板在一侧道:“哎呀,说到底不过都是小孩子玩意儿,何必如此,搞不懂你们这种世家大族长起来的,小时候得过的什么日子啊,霄白,你也同他一般?”

周檀道:“朝辞自然有理。”

他顿了一顿,又道:“不过子谦并未耽溺,也无需过于苛责。”

苏朝辞道:“你总是宽纵。”

宋世翾抱着那只猫,忽而往前走了一步,看向曲悠:“先生们不必争执,我确实也养不好它……方才我见师母甚是爱护,不知师母可愿收留?”

他目光晶亮,带着些恳求之意,周檀侧头问道:“你若愿意就养着,也可带过来给子谦瞧瞧,若不愿意,我替它再寻主人。”

明帝此时年岁尚小,抱着猫的样子倒是十分可爱,曲悠伸手接过了那只猫,笑道:“我自然愿意,子谦放心。”

苏朝辞不置可否:“如此也好。”

宋世翾趁他回首,偷偷向曲悠挤眉弄眼地使了个眼色,待苏朝辞回神,他又敛目老实地站在原处,到底是小少年心性,曲悠被他逗笑,挠了挠猫的下巴,猫在她怀中发出舒服的“呼噜呼噜”声。

“我今日来此,一为道谢,二也有事请你帮忙,”周檀道,“内子应托人与你知会过了,杜高峻与刘氏一案,如今落在了我的手上,有一关键证人逃出杜府,我想借你之力搜寻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