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花落去(五) ◇(第2/3页)

“辛苦了,”两人一同往前厅走去,行至一座石桥上时,周檀突然开口道,“可惜你已为人妻,又是贵女,不能直入刑部,来时需扮男装,录册还要拟个假名,你想好了没有?”

“尚未。”

曲悠暗笑两声,周檀的语气有些好笑,“已为人妻”,说得好像她嫁的是别人一样,她摇了摇脑袋,突然好奇道:“小栗上次好像跟我说过,刑部是有女吏的罢?”

“极少,”周檀惜字如金,“只录一些看守女犯,提刀侍卫不收女子,修刑律文书和案卷的有两个。”

“哦……”曲悠慢吞吞地应了,问,“那我还有什么别的事可以做么?”

“暂且没有,你且先休息,若我查到了什么,便告知于你。我瞧著书房之内的刑法通议你看了不少,若有兴趣,我着人为你多寻一些。”

曲悠立刻兴奋:“甚好甚好。”

博士论文,大有着落!

不过她现在应该不用担心博士论文的问题了……

*

次日曲悠起了个大早,她近日作息逐渐照着古人早睡早起的规律靠拢,韵嬷嬷都赞她吃早饭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曲悠吃完了桌子上的枣泥小卷和绿豆冰酥,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从前曲嘉熙吃甜食时可怜兮兮的表情,心中叹了一声,便叫人备车,打算回府一趟。

这次她来得时间正好,曲承早朝,尚未归家,尹湘如听闻她来,喜出望外,连忙把人唤了进去。

曲悠把打包带来的枣泥小卷和绿豆冰酥分给两个妹妹,又亲自制了一碗瘦肉咸粥,她刚摆上桌,未换下官袍的曲承就进了门,见她在此,冷哼了一声。

不过到底没有叫人把她赶出去。

一家人围在桌前,姨娘照例不能上桌,曲向文去了书塾,曲嘉熙和曲嘉玉感受到了曲承的不悦,不敢多说,只顾拼命吃饭,甫一吃完,曲承便冷着脸吩咐她们下去了。

曲悠朝母亲使了个眼神,道过会再去房中相寻,又屏退了下人,偌大的堂前,便只剩了父女二人。

“跪下。”

曲承冷冷看她,漠然道,曲悠坐在桌上没动,开口问:“父亲为何要我跪?”

“御街击鼓,抛头露面,为风尘女子鸣冤,你所做种种,难道还觉得得意不成?”曲承一拍桌子,“周檀要替相好出头,你上赶着做什么筏子!难道你不去,他还会对你动手?若被逼迫至此,怎不知回来告知你的父亲?”

他一番话大大出乎曲悠意料,她起了身,在曲承面前跪了下去——她向来不习惯跪拜礼,只有在跪曲承和尹湘如时,意外地没什么心理负担。

曲悠小声道:“父亲误会,其实……是我自己要去的。”

曲承一愣:“你说什么?”

曲悠硬着头皮继续说:“是我结识了风尘女子,为她们身世所动,自愿替她们击鼓的。若非官宦内眷,女子击鼓必要先赐庭杖二十记,都是娇弱身子,怎能受得了?父亲今日若要责我,我也并不后悔,此事更与周檀无关,市井流言,是他为了护我声名,刻意放出去的。”

曲悠垂着头,曲承却半天没说话,她盯着对方的官靴,心中突然萌生一种酸涩情感——她在现实生活中父亲早逝,连面都不曾见过,曲承对她略有关心,竟叫她如此感动心酸。

“起来罢。”

半晌,她听见曲承道。

“你此举狂悖不堪,却有几分侠气在,虽需责,亦可赞。”曲承叹着气道,又恨铁不成钢地骂她,“我从前怎不知你有如此胆量,便没想过自己今后的名声会如何吗?”

曲悠松了一口气,曲承果然是不折不扣的文官。

她违的是妇德,行的是义事,御史台上古板迂腐的老大人们唾弃,京都众女讥讽,但年轻的士人学子和文官清流,还是有一部分觉得此举可赞的。

曲承对的是自己的女儿,更是不例外。

他骂了好几句才让曲悠起来:“……罢了,除了我方才同你说的,还有一事,虽然此次是我误会,但你今后还是离那个周侍郎远些。此人心思深不可测,若想害你易如反掌。他既不在意,又不行暴戾,你便客气应付、小心待着,且看今后罢。”

他没有继续说,曲悠却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曲承眼中,周檀声名狼藉,虽然此时烈火烹油,但终归不是长久之像,若她倾心相许,只怕他日会祸及自身。

“你回门时,竟还为了他顶撞上亲!”曲承不知为何又想了起来,怒道,“我同你说的话,你可记住了?”

“父亲——”

曲悠将那碗瘦肉粥往前推了推,曲承勉强消气,取汤匙喝了一口,只觉唇颊生香。

曲悠十分认真地问他:“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在您看来,何为‘人之真实’?”

曲承握着汤匙,僵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