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潘诚点头哈腰, 一脸谄媚的笑:“那种残花败柳之身,根本不值一顾,先前是下官误会了大将军的意思,如今下官已经改过了。”

潘大人试图亡羊补牢, 可惜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秦玄策勃然大怒:“谁给你的狗胆, 敢说她是残花败柳,你找死吗?来人啊, 把他拉出去掌嘴, 叫他这几天都别说话了!”

可怜的潘大人惊恐万状,什么都来不及辩解, 就被卫兵叉住了。

如狼似虎的玄甲军卫兵刚要把潘诚拉下去, 秦玄策手一抬:“等等。”

“大将军饶了下官吧, 下官对大将军可是一片忠心啊。”潘诚哀叫着求饶,暮色太沉, 他完全没有发现秦玄策的脸色狰狞,状若鬼刹。

“你说,你把她轰出去了?”秦玄策一字一顿地问,“她什么时候走的?”

“一早。”潘诚手臂被卫兵押着, 不能比划,只恨不得要跳起来表忠心,“下官不敢拖延,一早就把她轰走了。”

秦玄策点头:“好,你很好,非常好!”

他铁青着脸,倏然一声断喝:“把他拖下去, 不用掌嘴了, 取军棍出来, 给我打,狠狠地打!打到他知错为止!”

“啊?”潘诚大声惨叫,“下官知错了!知错了!大将军饶命啊!”

左右卫兵捂住他的嘴,利索地拖了下去。

秦玄策调转方向,大步朝外面走去,厉声吩咐:“玄甲军何在?”

左右高声应诺。

随着大将军一声令下,士兵们雷鸣般的脚步声响了起来,轰轰隆隆,战马嘶鸣,一簇簇火把次第亮起,惊破了暮色。

阿檀早上才起来,就被刺史府的人不由分说轰赶了出去,幸而她身上还带了一些碎银子,遂雇了一辆驴车回松平县。

一路回去,一路想着,越想越觉得心里不踏实。

秦玄策是什么性子,她可最清楚不过了,前头还心存侥幸,想着如今她是个已婚的妇人、又生了女儿,或许……他嫌弃起来,就不作纠缠了,但如今瞧他那般情形,必须是个不死不休的局。

这三年的日子,虽然清苦,但她过得格外舒心,不予人为奴为婢,走出去,堂堂正正,坦坦荡荡,没人说她是以色事人的狐媚子,也没人说她配不配什么的,多好。

可眼见的,这样的日子就要到头了。

阿檀坐在驴车上,晃晃悠悠的,她抬头看了看天。

长风万里,流云来去无痕迹,天那么大,飞鸟掠过,消失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仿佛看不到尽头。

既然如此,还是再逃一次吧,她对自己这么说着。

驴车走得慢吞吞的,好不容易挨到家,天已经黑了。

曹媪在家中心神不定的,为阿檀担忧,念念也在闹,“哼哼唧唧”地要找阿娘,想一会儿、哭一会儿,哭了一整天,眼睛都肿了,晚上也不肯去睡,可把曹媪心疼坏了。

就在闹得没办法的时候,阿檀回来了。

念念尖叫一声,扑过去,黏在阿檀的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阿檀从府城回来,在驴车上颠簸一天,心事重重,只稍微用了点水,此时又饿又累,但一看见念念,就把所有的不适都忘了,急忙把女儿抱起来,心肝肉儿的,千哄万哄。

曹媪又惊又喜:“你可回来了,还好吧,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阿檀摇了摇头:“阿娘,我要走了。”

曹媪愣了一下:“什么?”

“我要走了。”阿檀一边拍着念念的后背安抚她,一边慢慢地道,“这里,我呆不住了,那人……他脾气不好,他大约不会放过我的,我不想跟他回去,我、我要走了。”

曹媪呆了半晌,混浊的眼泪滚了下来:“好、好,我知道了,可怜的孩子,你、你要走就走吧,阿娘没用,也帮不了你了。”

曹媪知道阿檀曾经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奴婢,是私逃出来的,她没有路引、没有户籍,当时一路到松平县来,是靠着大法明寺和尚的度牒,及至到了松平县,因曹媪感激阿檀,自告奋勇把她留下,为此,曹媪去求了纪广平,给阿檀在松平县挂了个户。

现如今,看这情形,曹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阿檀原先的主人家,那大约就是大将军的晋国公府了,逃奴若被主人抓拿住了,那下场大抵不是很好。

阿檀的眼泪也落了下来,纵然千万般不舍,也实在没有法子了。

念念不懂发生了什么,看见娘和阿奶都哭了,她更加惶恐起来,紧紧地揪住阿檀的衣领,躲在阿檀怀里,小小的身子都开始发抖。

后面,还是曹媪稳得住,匆忙擦了泪,去替阿檀收拾行装,絮絮叨叨地嘱咐着:“你先出去,躲一阵子,我娘家是隔壁清溪县的牛头村,我有个姑表姐妹还住那边,她姓郑,我给你拿个信物,你去找她,她会收留你的,不用担心。想来那样的大人,也就一时兴头,他总不能老在洛州停留,说不得过几天就走了,到时候你再回来,莫慌,老婆子我风浪见得多了,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