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打错人了

“是什么戏?《目连救母》?《郑生遇龙女薄媚》?还是《李娃传》?”

李纲好奇打听, 那些百姓竟确实知道,一个个挥手比划:“是新戏,小官人们说啦, 那出戏叫‘俏郎君棒打浪金主’, 是讲咱们大宋好儿郎乔装入宫,把金国国主棒打一顿的故事。”

李纲轻点一下头, 道:“多谢。”也坐在戏台子下,等着开场。

越来越多百姓来此地,还有不少文人, 其中几名大儒李纲还认识,如此架势……李纲不由得多看那些大儒几眼,心里嘀咕:那些土匪莫不是真打算将杀人过程说出去吧?而且,这能是真事?乔装打扮就可以入宫, 棒打金主,未免太瞧不起皇宫防卫了。

金国哪有那么废物!

“应当是编造……”辛姓文士和身边大儒低声说话,一侧头,看到李纲, 仔细地观察好一会儿,才问身旁人:“那是不是李伯纪?”

“是他!奇怪,他怎会在黎阳?”

“走, 过去打声招呼。”

辛姓文士一过去,热情开口:“梁溪先生,许久不见可还好?”

他比李纲大那么几岁,官职却没有曾经的李纲高,此刻尊称一声李纲名号, 并不突兀。

李纲讶异:“辛赞?”又看向其他几人, 一一叫过姓名, 疑问:“你们怎会在黎阳?”

“我们在此地教书。梁溪先生又为何会在此?”

“行在离开南京后,我心中烦闷,出来走走。”

提到这事,众人脸上都有些不大好看。

旁边一小孩双眼圆睁:“你们去别处聊行不?我还要看小官人的戏呢,你们说话,我都听不清啦!”

李纲等人看向周围,百姓皆是盯着他们一伙儿看,神色不善。连忙告罪:“失礼失礼,是我等聒噪了。”便不再说话,一排长胡子文士端端正正坐着,双手叠在膝盖上,比幼儿园小朋友排排坐还乖。

“铛——”

铜锣声响,伴随着人声:“此戏由真实事迹改编!”

台下观众瞪大眼睛:“呀!”

居然是真事?

那人声又传来:“由棒打金主的俏郎君亲自编演,我知道各位肯定不相信,且请大家看一遭戏前戏~”

戏台本来被帘子遮起,此时由手击子撩起,露出帘后一张侧脸,眉眼瑰丽,却能看出来是男儿身。

十四岁的青霓正对着铜镜咬牙切齿,怒目而视。

这些王八羔子,当我是戈尔巴乔夫吗,还“我演我自己”!

但当帘子拉开后,他一下子进入舞台状态,手抹起口脂,往唇上一涂,张口时,婉转女声娇柔:“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

他认真上妆,基础妆扮已经涂好了,只要修整几笔,就能抹去男性棱角线条,添出刻板印象里女性的柔美。

“双兔傍地走,安能——”

他猛然转头,露出一整张芙蓉面。

“辨我是雄雌?”

戏台子两侧,玩家们拿镜子晃上去,光芒一打,让众人能清楚看到那张脸上是荔颊红深,鸦鬓峨峨,琉璃光射溢轩楹,临台笑春风。

他是男儿郎还是女娇娥?!

李纲呆若木鸡。

辛赞呆若木鸡。

就连提前知道他们计划的陆宰、宗泽和岳飞也呆若木鸡。

曾统狠狠冷笑一声。

没想到吧!这家伙还真能让自己雌雄莫辨,就这张脸,让金国国主强抢民女根本不是难事!

小娃娃原本抓着枣子在咔嚓咔嚓啃,此刻枣子骨碌碌滚到地上,他口呆目钝:“哥、哥哥?漂亮姐姐?”

“铛——”

又是一声锣响,十四岁的青霓利索地翻身下台,有两个新人踩着步子噔噔噔上来,袖子一甩一转,张嘴咿呀:“手拖着无娘儿慢步行走,忍住了伤心泪痛断咽喉。”

……

十四岁的青霓蹲在台下,和其他玩家小声逼逼:“这改编的《窦娥冤》能行吗?我记得还加进去《桃花扇》,会不会显得太杂?”

“应该行?”

“我感觉可以吧,挺好听的。”

玩家们排排蹲,像是小蘑菇一样仰头看着戏台上的表演。

……

“野火频烧,护墓长楸多半焦。山羊群跑,守陵阿监几时逃。鸽翎蝠粪满堂抛,枯枝败叶当阶罩;谁祭扫,牧儿打碎龙碑帽。”

“横白玉八根柱倒,堕红泥半堵墙高。碎琉璃瓦片多,烂翡翠窗棂少。舞丹墀燕雀常朝,直入宫门一路蒿,住几个乞儿饿殍。”

唱词凄凉,曲调悲怆,宗泽想起自己接手开封时,人吃人之景,揉起了眼睛。

台上唱皇陵被烧毁后的破败,唱东京樊楼腐朽的门被北风拍得瑟瑟作响,唱干涸的废井,唱枯死的杂草,唱结满蛛网的瓦扉,唱长满青苔的地砖,唱得台下掩面而泣,想起昔日东京繁华。

“啊!!!”

那唱调猛然抬上去:“因那失道的昏君作主张,欠粮欠草,丢兵丢将,忠臣不幸把命丧!却说金帅猛,猛而破东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