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第3/3页)

裴少淮也一一说出自己的想法,道:“父亲爱民之心,令人敬佩,孩儿有些粗浅的想法,请父亲指教。”

“孩儿以为,镇海卫只一心揽着太仓州的良田、粮税,而不主动打探朝廷的形势动向,见识何等之浅薄,恰好给了父亲反击的机会。”

“朝廷去岁已在松江府开海,江浙、潮广沿岸开海势在必行,一旦太仓州开海,那个废弃的商运码头就成了香饽饽,毕竟太仓州距离京杭大运河更近,输送更方便。故此,孩儿以为此商运码头必须牢牢守住不能失。”

“父亲也不必怕太仓州商运码头没名气,没有商船靠岸此处。出海行商的商贾们,最怕的不是上缴税例,他们最怕的是当地官员乱收税例,有的十中取一,有的三中取一,有的收受实物再倒卖,有的直接收白银,皆无定数,收下的税例还未必能进国库。故此,父亲只需定制一套切实可行的收税之策,由户部上奏朝廷批准,白纸黑字传扬出去,海商们自会闻讯而来。”

“税例自然要上缴国库,然众多商船停靠太仓州,所带来的绝不止税例而已,届时攘往熙来,太仓州比肩扬州也不是没有可能。”

“孩儿记得,数年前曾有一事,内官张芊于金乡卫海域遇数千海寇,人船众多,张芊船上不过百余人而已,却能仗着大船的优势,在海上与敌鏖战二十余合,敌寇无计可施,只能撤退让道。茫茫海波之上,数十只八橹快哨船也未必能敌一只乌尾风帆大船,太仓州船厂若有朝一日能造九百料、一千料的大船,数百水师亦能与千数之敌周旋矣,孩儿以为造船厂利在此处。”

“至于镇海卫,卫指挥使既敢养寇自重,自有他被反噬的时候。武官若想升迁,何事为重?军功也。临海卫所,何为军功,杀寇也。他既想要军功,又想要养寇,岂能两全?”

“再过两年,卫指挥使面临升迁,自然要想方设法谋一份军功,届时正是他们黑吃黑的时候,贼寇岂会心甘情愿把头伸过去让他利索砍?若是正好此时,兵部另派大将南下,能有大船只相助,出海巡捕海寇立了大功,镇海卫杀敌不力,兵部另外举荐大将辖管镇海卫,也就水到渠成了。”

“镇海卫之错,错不在军户,他们与民一样,不过是为了谋口饭吃。镇海卫之错,错在诸多军中官长,将他们一一拔除,太仓州的军户与民户之间,可相安无事矣。”

“民富则兴教化,父亲再设州学、卫学,学子闻风而来,太仓州可成文风鼎盛之州。”

裴少淮道:“孩儿走到每一处,有了想法便写下来,未必成熟,父亲或可比对大庆例律,再细细研究是否可行……孩儿以为,若想能有所成,恐怕要五六年之工。”

裴秉元听得极认真,儿子说完,久久都未能回过神来,思绪深陷其中,好似已经看见太仓州一切向好之景观。

半晌,裴秉元拍拍儿子的肩膀,道:“有儿如此,何愁家族不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