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风雨来(第2/3页)

一个轻淡的声音响起:“刚回山就听说,我徒儿杀了雪狻猊?”

纷乱的声音又出现了,一个接一个响起。

“……闯入青庐禁地……门规……”

“……才两年就犯错……罚……”

她的头昏昏的,极想逃到一个安静而没有人的所在,可是她知道,世上没有那样的地方。

一只手扶住她的肩,运指如风连点几处臂上的穴道,她忽然不痛了。

那人随手一挽,她身不由己地站起来,腰脊拔直,头也被扶正。眼前是一双风一般的眼眸,清越而骄傲,让人忘不掉。“记住你是我苏璇的徒弟,无论做错什么,都不要轻易弯腰。”

仿佛一扇坚不可摧的屏障,挡去了整个世界的敌意。周围的杂音蓦然消失了,只剩下胸口温热的膨胀。忽然间那双眼眸变了,冰冷而空无一物,一道雪色飞龙挟雷霆之势劈来,她转身要逃,背上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

“她怎么了?”白陌放下了手中的银盆。

榻上的人覆着锦衾,眉睫轻颤,呼吸急促,却是醒不过来。

左卿辞掠了一眼,目光又回到手中的物件上。那是一枚烟灰色的珠子,乌蒙蒙的如拇指大小,由一根古旧的铜链系在苏云落的颈上,看起来晦涩无光,丝毫不显奇异。

“公子,这珠子有什么来历?”白陌虽然不识此物,但清楚能让左卿辞看那么久,必定不是普通之物。

“盈寸之华,百毒辟易,原来是因为这东西。”左卿辞仿佛自语般低喃了一句,尔后才道,“这是却邪珠,据说是毒龙脊背所生,佩系于身可辟天下之毒。”

白陌禁不住多看了两眼,又瞧向榻上的人,始终无法相信她竟然是个女人。“她还真会偷。”

左卿辞将珠子放回锦衾内,又拾起了另一样物件。

那是一根异常精美的短棍,质地银白坚实,入手沉沉,长度不及小臂,叩之似空非空。握柄铸有旋状浅棱,两头刻着凶戾的兽纹,雕饰精致,底缘刻了两行篆字。

谁解相思毒,入骨一寸灰。

字虽浅白却难明其意,左卿辞翻转打量,审视良久。

白陌忍不住评论:“这东西应该是兵器,瞧着又不太像,似棍过于短险,且无锋刃,无论攻防均极为不便。”

榻上的人低吟了一声,满头是疼出来的冷汗,仿佛在极力挣脱某种梦魇。左卿辞放下手中的东西,绞了一把湿巾,刚按上苏云落的额,忽然对方弹了一下,眼睛终于睁开了。

起初似乎有些恍惚,渐渐地,那双昏沉的眸子从迷茫遽变为惊骇,眼瞳戒备的收缩,死死地盯着他。左卿辞觉得相当有趣,轻咳一声,掩住好心情。“苏姑娘醒了?我想现在似乎应该这样称呼。”

浅笑的俊颜看起来温和无害,地上一堆剪烂的湿衣,还有破碎的裹身长帛,苏云落目光掠过,眸子明显地飘了一下。

“苏姑娘伤在背,衣服是我让丫环去的,事急从权还请见谅。”左卿辞给了一个不失礼节又无懈可击的解释,轻巧地带过尴尬。“背上这道剑伤若再深三分,只怕姑娘性命堪忧。”

榻上的人唇色惨白,一言不发,冷汗已经浸湿了额发,显然是疼极了。

左卿辞仿佛不曾觉察,话语有一抹胜券在握的闲逸:“方才探脉,发现苏姑娘竟然身负正阳宫绝学,既然是同门,又受了这样重的伤,可要给殷兄与沈姑娘捎个信?”

这一句终于逼出了反应,她动了一下,触动伤处发出了一声轻嘶,喘息半晌勉强道,“不必,我早已背离了门派。”

左卿辞俊颜诧异,流露出不解之色:“何至于此,我看殷沈两位俱是侠义中人,古道热肠,其中可是有什么误会?”

苏云落不再言语,太阳穴突突地跳,咬牙抑住剧痛,眼睛已经闭上了。

他又问了两句,见对方始终不答,停了一刻换了话题:“姑娘之前用的药虽然能止痛抑血,于疗作效用并不大,这道剑伤非比寻常,背肌仍有细碎的劲气伏藏,如不设法疏导,必会反复撕裂难以愈合。”

大概是失血过多,她的反应有些木,用了好一会儿才理解话中的意思,瞥了一眼枕边的漆匣,极其缓慢地移动手臂,抓出一把宝石推至他面前。

长眸眯起来,左卿辞半晌才道:“这是何意?”

忍住脊背撕裂般的疼痛,她勉强动了一下嘴唇。

“诊金?”瞧着唇形他替她说出来,说完后静窒了一阵,忽然绽出凉淡的笑,半挑的长眸盈出几许嘲讽,“若不是为了酬金,苏姑娘也不会罔顾重伤之躯登门,这些金银几乎是以命相换,我怎敢收受。”

她似乎不太明白他的讥讽因何而来,想了想,将整只盒子推过来。

这一举动让左卿辞的笑容越发诡异,一个手势,白陌带领丫环退了出去,一并掩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