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同一座城市内,有人正享受着山珍海味,有人却只能吃稀粥喝米汤。

日复一日的清汤寡水喂到嘴边,尽管没滋没味,病人也乖乖听从医嘱,一点点喝了下去。

孙兴春就喜欢这样听话的病人,夸赞道:“你家儿子恢复得很不错,喉咙已经没大碍了,康复训练中心的人都说他特别有意志力,再这样调养几个月,一定能回归正常生活。”

穆家夫妇高兴地连声谢过,送孙医生出了病房,顺便询问之后休养调理的注意事项,病房里就剩下来探望的冯锦民与穆浩二人。

冯锦民刚下班,身上还穿着制服,本来在医院门口的小餐馆里买了四菜一汤,想给吃了一个月流食的爱徒改善伙食,结果进门就撞见孙医生查房,挨了一通批。

冯老队长平时在市局呼风唤雨、莫敢不从,年轻的小民警被他瞪一眼能做三天噩梦,今儿却被年纪大一轮的老医生当着小辈的面儿训得像个孙子,虽然知道自己理亏,但面子上十分挂不住,待孙兴春一走,就发起了牢骚:

“都躺了快一个月了,还不能正常吃饭?我看你这恢复能力也不咋地。等你回局里,给你安排训练,每天绕咱们局跑五十圈。”

穆浩的词典里就没有“违抗队长”这四个字,认真点头:“是,冯队。”

冯锦民忙了一天,这会儿饥肠辘辘,于是取出打包的饭菜,拆了一次性筷子,自己吃起来,边吃便发表讲话:“除了身体之外,最重要的是尽快摆脱镇定剂的影响,这种容易成瘾的精神类药物有时候和毒|品一样害人。你算幸运的,起码柏志明没有真的给你吸毒。”

穆浩闻着鱼香肉丝与蒜苔腊肉的香味,默默咽下口水:“嗯,毒|品是他们牟利的工具,不会浪费在我身上。”

“也是他们杀人的工具。”冯锦民面色凝重地夹了一筷子虾仁炒蛋,边干饭边回顾案情,堪称一心二用大师,“新型毒品毒性强烈,滥用的话,会对大脑和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知道杜书彦他爸吗?就是被这类毒|品害死的。”

“知道,小纪跟我提过。”穆浩顿了顿,问,“话说,小纪好几天没来了,好像挺忙的,是案子有什么新进展吗?”

冯锦民意味深长地瞧他一眼:“你这么关心他,自己联系他不就得了。”

穆浩轻轻摇头:“不太好,我已经给他添太多麻烦了,尽量不打扰他。”

“那小子巴不得你多打扰他。”冯锦民点到为止,懒得干涉这些年轻人的私事,“他在执行一项机密计划,事成之前,不方便透露。哦对了,这计划是你那个朋友提出来的,我跟老彭觉得可以一试,这会儿要是顺利的话,应该已经得手了。”

“度秋提的?”穆浩皱眉思索了会儿,“队长,有件事,我一直很疑惑……凶手当时为什么不杀我?”

冯锦民迅速干完了半盒饭,说:“关于这点,专案组内已经分析过了。一种可能是:毒|贩的报复心重,你搅黄了他们的生意,他们憎恨你,想让你不得好死。另一种可能是:虞家那位老管家看着你长大,念着旧情,在关键时刻阻止了凶手。”

“我不认为他的话语权大到能阻止凶手。”穆浩先否认了第二种,“况且凶手残忍成性,怎么会听劝?他应该很清楚,留我一命的风险有多大,怎么会三言两语就被劝住了?”

冯锦民手中的筷子停在了半空:“这种可能性的确很小,所以我们倾向于第一种。”

穆浩又摇头:“我被关在他们的窝点、也就是江学小区的那间出租屋的时候,他们没怎么折磨我,顶多给我注射镇定剂,不给我吃喝,偶尔揍我撒气,比起其他被毒贩囚禁的民警,这点苦算得了什么。”

冯锦民其实也十分疑惑。

从警几十年,他见过的毒|贩虐囚手段不计其数,大多残忍血腥,有人被挖掉眼珠,有人被活生生剥皮,最残忍的莫过于被迫亲眼目睹家人被残忍处死。

和平安定的生活背后,隐藏着无数民警血淋淋的牺牲。

雨巷案中的凶手,显然不是心慈手软之辈,割喉杀了吴敏,将黄汉翔抛尸灭迹,还利用柏志明炸死所有前来搜寻的人员,怎么当初唯独对穆浩网开一面?又为何将一个半死不活的警察囚禁在深山老林?这与杀了他有什么区别?

如此种种,唯有一条理由能解释:对方故意留穆浩一条命,以便往后加以利用。

可当虞度秋找到穆浩之时,凶手又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炸死他们所有人,那留这一条命的意义何在?

冯锦民心中其实隐约浮现出了第三个答案,他相信专案组的其他人也或多或少推测出了这种可能,只是这个答案意味着他们必须推翻迄今为止的所有结论,他不开口,底下的小辈们也不敢随意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