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七小姐与猛先生

这一晚, 宣景炽怕引人注意,连篝火也没点,就那么半睡半醒地靠着一块石头将就睡了一晚, 天微微亮, 她就从地上爬起来,就着溪水胡乱洗了把脸。

看着水里倒映着一个衣衫褶皱, 头发凌乱的少女, 宣景炽无奈地笑了。

还好月璃没有看到她现在潦草的样子。

漂泊在外,什么也讲究不了了。没有沉香给她梳头,她随手把头发拢在脑后,简单挽了个发髻,正要翻身上马。

冷不丁一个人笑哈哈道:“谁能想到大庆皇帝也有风餐露宿的时候。”

声音不大,带着一丝调侃打趣的笑意, 语气里没有恶意, 甚至说得上有一点点温暖。

在这清晨略显寒凉的山林里, 显得有些突兀。

宣景炽听这人一语叫破她的身份,身子瞬间绷紧, 一手按在长剑上, 冷喝道:“谁?”

“陛下不要惊慌, 草民没有恶意。”

说话间一阵草叶摩擦的声音,从远处的树林里缓缓走出一个人影来。

宣景炽看他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心里在嘀咕, 我这次又是哪里不小心暴露了我的身份呢?

我连相貌都遮住了,衣服鞋子发型都换了, 马也换了, 弓箭也换了, 还特意用的银票, 一身的行头与普通人无异。

只有这把剑,是宫里珍藏的名剑。

难道这人是靠着这把剑认出来的?

可是我的剑都还没出鞘,剑鞘上镶嵌的那俗气的蓝宝石也被我叫人取下来了。

他怎么认得我的?

等那人走近些,宣景炽也看清了他,蓬头垢面,衣服皱皱巴巴,也不知道被他睡在地上滚了多少次,相貌被一头乱头发遮住,看不清楚,但是身量却是高大伟岸。

宣景炽一眼认出了他,有些意外道:“是你!”

原来这个人就是昨晚客栈墙角里,面墙而坐,两次帮着她说话的那个醉鬼。

虽然没有见过他的相貌,宣景炽还是从他的衣着形容看出来是他。

那人站定身形,与宣景炽保持了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双手拨开挡在眼前的乱糟糟的头发,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和一张脏兮兮,但还算看得过去的一张脸。

那人笑嘻嘻道:“陛下一定是在想我是怎么看穿你的身份的。”

“怎么看出来的?”宣景炽挑了挑眉,也不否认,“朕愿闻其详。”

这人既然两次帮她说话,又只身出现在树林里,应该没有恶意。否则他大可以向官差告发,好让他们来抓自己。

“陛下,首先,我要感谢你在京城请我喝酒。陛下出手阔绰,十二颗一摸一样的南海珍珠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好东西。哈哈,也亏了这十二颗珠子,草民能够遍尝美酒,每每尽兴而归。”

宣景炽一惊,不禁细细打量了他一眼,这才认出他。

果然是京城酒楼里那个酒鬼,她当时扯下缀在她衣襟上的珍珠以作酒物资。

“陛下仁厚,不仅请灾民们吃饭,还叫他们写状子告御状,陛下那句 ‘别人都可以不接,但我非接不可’,不就是告诉草民,你是大庆的皇帝么。”

那人走过来,边走边笑,“陛下,草民身无长物,穷的一个铜板也没有了。可我又好酒,一天没有酒便浑身难受。既然叫我遇见陛下,肯求陛下带着我,只要赏我点酒喝,我就给陛下牵马跑腿,怎样?”

宣景炽听他跟自己讨价还价,不禁笑着看着他。这人看似不修边幅,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却是见识深远,能在芳国独霸天下的国际局势下,一眼看出舍国才是劲敌。

要知道,自己是看过书才知道的。

论见识,自己远不如他。这样的隐世高人肯给自己牵马,何必拒绝?

她行了一礼,点头一笑,道:“别的不好说,酒管够。”

那人见她一口答应,哈哈大笑,显然开心畅快极了,躬身道:“草民谢过陛下。”

他看着宣景炽准备上马,道:“陛下,先容草民去洗个澡。这臭哄哄的气味我是没什么,熏到了陛下的话,哈哈,难免有些失礼。”

说罢,自己走向小溪边,头也不回道:“男女有别,陛下请回避。就在路上等草民吧。”

宣景炽摇头,这个人,你要说他无礼吧,他自觉身子污秽,还巴巴地跑去洗个澡。

你要说他有礼吧,他自称草民,却叫皇帝等着他。

宣景炽牵马走出树林,站在路边辨认方位,因为天色尚早,路上的几乎没有行人,偶尔路过一个出城的百姓,宣景炽忙上前询问焉州的方向。

不一会儿,那人出来了,衣服还是那身皱巴巴的衣服,但乱得跟鸟窝似的头发难得地被束起来,脸上也洗干净了,居然长得英俊潇洒,眉眼间透着一股英武之气,年纪大约三十五六岁。

看见宣景炽再向路人打听,那人果不其然走过去牵了马,恭敬客气道:“七小姐请上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