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豆蔻香·江波船行(第2/4页)

七月十二日,先帝丧仪有条不紊地开始进行,宫中敕谕天下,凡有爵之家和七品以上官宦人家一年不得宴饮作乐,一年不得婚嫁,百姓半年停缀,凡诰命等皆随朝按班守制。

七月十三日,朝中拟定了先皇谥号为“德”,随即新皇封典,册封皇后为仁孝皇太后,荣贵妃为仁贤皇太后,其余一众后宫嫔妃按品级封赏,遂举国哀伤。

不过新帝登基,虽有遗诏,却依然引来八方猜忌。且不说先帝驾崩那日,满朝文武大臣有一大半都是跪在朝阳殿的,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瞧着,那诏书上是写全了的还是只写了一半又或者根本是空着的,在先帝崩逝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众说纷纭了。

再者,无论是新皇还是仁贤皇太后,又或者是两位被封为摄政王的皇叔,皆和封习私交甚密。而仁孝皇太后此刻还被软禁在宝华殿,五皇子被调离了军机处,八皇子被派去了皇陵,处理先皇墓葬的事宜,十一皇子被一纸调令派去了漳州同申王和谈。

转眼间,偌大的皇宫只剩六皇子一人敢出言质疑诏书的真实性。不过可惜,即便贵为皇子,他也是抵不过先帝多年重用的朝臣的。

前有申王蠢蠢欲动,后有封习只手遮天,可怜的新帝还是个孩子,坐在金灿灿的龙椅上,简直就如同一个摆设。

大周国,在先帝驾崩的那一刻开始,陷入了暗波汹涌的飘摇中……

不过不管如何朝荡国乱,老百姓的日子还是要过的。

寒冬渐深,林氏心想事成,生了个大胖小子。整个陆家都高兴坏了,老太太喊着要沐浴斋戒,说她在林氏生产以前请了菩萨的愿,眼下既如愿以偿了,便要诚心吃斋还愿。陆老爷则想了整整一天,终于定了小哥儿的名字,青栩,寓意栩栩生韵,希望小哥儿安康平顺。因为国丧未出,所以不能大肆设宴庆祝,但当天晚上陆老爷还是和老夫人一起小酌了两杯。

但就在全家都因为小哥儿的到来而开心不已的时候,也有人是不那么开心的,那个人就是七娘子。

连着两日,七娘子都赖在六娘子的屋子里,横在榻上,也不描红也不刺绣,也不和六娘子吵架,也不无故挑刺,只这样静静地躺着,半死不活地使唤着六娘子屋里的丫鬟给她端茶递水。

到了第三天,六娘子终于看不下去了,将手中的笔一丢,下了炕,站到了软榻边,居高临下地睨着躺在上面吃橘子的七娘子道:“你要是再在我屋子里赖下去,我就要问妹妹你收银子了!”

见七娘子一愣,六娘子瞥了她一下继续道:“成天在我这里白吃白喝的,我若不问你要银子,岂不是要把自己的月例都倒贴进去了!”

七娘子看了六娘子一眼,吧唧了一下嘴道:“为何你这儿的橘子比我那儿的甜?”

六娘子翻了个白眼:“都是你那儿挑剩下的才送来我这儿的,原来妹妹现在金贵的东西都看不上眼了?”

“现在哪儿轮得到我金贵,好东西都送去栩哥儿那里了。”七娘子忽然一顿,半晌才幽幽地开了口。

六娘子笑了出来:“你有没有出息,这么大个人了还吃一个奶娃娃的醋,真是羞也羞死了。”

七娘子“噌”的一下从软榻上坐了起来,拿起桌上托盘里的橘子皮就往六娘子的身上扔:“谁吃醋了,谁吃醋了!你才吃醋呢!”

六娘子冷冷一笑:“当然,咱们七姑娘从小就是这陆府的香饽饽,打从生下来开始,别人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谁不是让着你,谁不是宠着你的,便是松哥儿,虽喊你一声姐姐,却也不能在你跟前太矫情。现在可好了,咱们七姑娘也终于有了个名正言顺的胞弟了,旁人原本紧张你,如今要开始紧张栩哥儿了,旁人对你原本好十分,眼下要分出五分给栩哥儿了。咱们七姑娘心里不舒坦了,却无奈那是嫡亲的胞弟,发作不得吵闹不得,便日日躲在我这儿撒泼耍赖,外头的事儿便是一概理都不理半分。”

“陆云筝!”七娘子被六娘子一脚踩在了痛处,红着眼忍着泪愤愤地喊道,“像是多了不起似的,不就吃了你几个破橘子么,不就是几个橘子么……”七娘子说着说着,竟忽然蹲在地上捂着脸旁若无人地哭了起来。

六娘子没想到她竟真的这般孩子气,不免喊来了揽月道:“去打一盆热水来。”

揽月一直在外候着,只知这两日脸色特别难看的七娘子总是往自己姑娘屋里跑,之前又听到两人在里头大声地争执,不免担心地看向了六娘子。

六娘子淡淡地笑了笑,宽慰她道:“没事儿,你且去打热水来,七姑娘要好好地洗把脸。”

揽月应声退了出去,片刻后便端着一个腾着热气的铜盆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