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宋夫人坐在软榻上,那个发烫的手炉搁在一旁小几上。

适才发生的一切,还在脑子里嗡嗡作响。关于后院之事,她有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也有坐山观虎斗的意思,一家主母最后出来象征性说两句,了结就行。

她手里转着佛珠,心中思忖着。无双说要留在课镇院,意思是以后不再跟着龚拓。

“你想好了?”宋夫人端正身子,看着屋中静默站立的女子。

无双抿唇,轻轻嗯了声。

一旁,秋嬷嬷端了盏热茶送进宋夫人手中,目光往无双看了眼,有心提醒一下莫要置气,奈何女子始终不曾抬头。

宋夫人手里捏着茶盖,刮开盏中的浮沫,眼帘垂下也有着自己的想法。原本,她总担心龚拓一颗心思系在无双身上,将来对正妻冷落、添堵,是以是想过打发掉无双。

可今日这事,她看得真切,龚拓就坐在自己旁边,眼看着伺候他五年的女子身陷困顿。无双开口乞求过,他不为所动。

五年,总归是有情意的吧?宋夫人内心叹了声,果然,龚家的男人皆是无情冷漠。想起了自己,刚嫁给龚文柏时,心中何曾不抱着美好的期望,夫妻恩爱,白首相守……

龚文柏是宠爱那些美貌姨娘,可从来知道分寸,没人能撼动她的主母之位。是她多想了,龚文柏都知道的道理,龚拓怎能不知?他知道利害关系,宠爱无双,大抵就是喜欢她的颜色。

如此,她心中生出一丝怜悯,同为女人,她大概了解无双此刻的失望。

“无双,”宋夫人口气轻了些,抿了口茶,“这事我做不得主,你是安亭院的人。”

无双依旧低垂着脸,不说话,执着的站在那儿。

宋夫人放下茶盏,叹了声:“也罢,课镇院你帮着回去收拾下,后面看世子的意思罢。”

说罢,对着秋嬷嬷摆摆手,后者会意,引着无双出了房门。

夜色深重,天幕上点缀着几颗金星,那样遥远。

秋嬷嬷看了眼始终不语的无双,小声开口:“回去罢,有些东西咱挣不过。忘掉这一茬,等年节,来夫人这边求个恩典。”

“嬷嬷?”无双看着对方,琢磨这话是不是在指点她。

然而对方再没说话,转身回了屋里。

无双走到院中,这里已经没了龚拓的身影。她今天反抗了他,是第一次,奇怪的是觉得心中某处松快了一些。

她惦记着盼兰,来向阳院之前,人还在昏迷中,也不知现在情况怎么样?她加快了脚步,沿着幽深的石径往回走,脚下踩着冰冷的石板。

身旁的假山在黑暗中越发狰狞,像是要吞噬人的恶兽。

她并不后悔自己在向阳院的决定,也更加看清了、坚定了一些事情……

“嗯,谁……”

冷不丁,一只手从后面拽上她的小臂,无双下意识惊呼一声,身子不受控制的随着对方力道扯着走。

她脚步踉跄,伸手就去抓假山,指尖擦过石头,没有抓住,继续被带着走。

前面的男人迈着步伐,试着身后那点微不足道的抗拒,手里更紧了几分。

“不,我不回去!”无双用力想停下双脚,只一息的功夫就知道人是龚拓。

她像一只挥舞爪子的猫儿,想要从人的手下逃脱。

龚拓停步,薄唇抿平,手一收将人拉到自己面前,垂眸看着极力想挣脱的无双。以往的乖巧顺从此刻尽数不见,就好像他是洪水猛兽。

“不回去?”他声调冷冽,轻飘飘送出三个字。

无双手腕被钳住,只能站在他的身前,视线中是她在熟悉不过的男儿胸膛:“奴,以后想留在课镇院。”

静夜中,清凌的声音明显又好听,每个字都明明白白。

她感受到他身上的怒气,强烈的压迫感让她缓不上气,但是脊背仍旧挺直,随即扬起脸与他对视。

“呵,”龚拓鼻间送出一声轻笑,随后笑开来,胸膛震动着,“无双这是闹小性子?”

无双皱眉,试着抽手,仍旧未果。在他手里,她的那点儿力气委实不算什么。

龚拓干脆一手揽上她的腰肢,稍一使力就带来身上,许久不曾这样碰触,心里起了念头。他太熟悉她的身体,也是他一日日看着、养着,到了如今的模样,每一处都深得他心。

他去揉她的腰窝,试到她的颤抖,继而有些哄诱的意味:“成吧,你要怎样?”

“我,”无双说不出心中滋味,轻声说,“只是想活着。”

“嗯,长命百岁,届时你我皆白发苍苍,步履蹒跚。”龚拓笑了声,恍然觉得好像看见了几年前的小丫头,纯稚、透彻,问着些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一起长命百岁?

无双袖下手心掐着,试到一丝疼意。他真想过和她一起白头吗?

“天冷,”龚拓双手扶在她的肩上,耐心垂眸与她对视,“我去了两日老虎山,如今大晚上从外城回来,还没用过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