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家家雨(23)(第5/6页)

红衣长裙的人站在玉兰树下、花坛上头,酒后微醺,烧得她头脑发胀,膝盖绵软,可是还是记着她的来意,“初三那年,爷爷走了,你去的,殡仪馆,是不是?”

“汪盐,大吉大利。不准说死字。”

“我没有。”

“殡仪馆是什么地方?”

“火化的地方。”站在高处的人,愈来愈隆重的酒意。

“那还说吗?”

上头的人摇摇头。

站在她眉眼下头的人,伸手展臂,要她下来。

孙津明站在不远处,看这一黑一红的两个影子,别扭却又挨到一处去。

只油然生出些唏嘘来,从来不信宿命论的人,也迷信起来。有些人,哪怕到脚下的地尽头,一堆白骨了,也能凭着骨髓里的残喘,于缝隙开出生命花来。

*

孙施惠抱汪盐回他们自己院里,阿秋看到盐盐回头,这才算放下心来。

告诉施惠,盐盐实心眼,一心惦记着你的交际,生怕她不去而怠慢了。

孙施惠由阿秋唠叨着,正说到盐盐还没吃晚饭呢。施惠一掉头,朝阿秋,“好阿秋,你吵到我了。先出去,好吗?”

阿秋一心看盐盐被施惠抱在怀里,以为她怎么了,还是喝醉了。

才要跟上来,问要不要煮点解酒茶。施惠急了,“让我单独和她待会儿。”

没等阿秋反应过来,孙施惠抱着人进了房,也拿脚关了门。

*

红色长裙的人,冻得浑身凉丝丝的。

孙施惠抱她搁回床上时,清楚看到她脸上皱眉的情绪。他忘了,床上全是那些狗屁早生贵子的彩头。

硌得她本能地想起来,站在床边的人不肯她如愿,俯身去,单膝跪在她两腿之间。

“汪盐,是房里没东西吃了,你要跑到前头去吃,是不是?”

说着,他倾身压制住她,清楚听到汪盐说疼,她后背上一堆果壳类的东西。

“孙施惠,你老实告诉我,那年你去……”

不等汪盐问出口,欺身的人来捂她的嘴,也扪她的呼吸,她的空气,“我看你好得很。”说她沾的酒。

汪盐被孙施惠一只手盖住整张脸,他还满心满意扪住她,扪得她不能喘息。

仿佛急了点,她真的能一口气上不来。

挣不开他的力气,汪盐干脆松散掉。直到孙施惠感受到她的不对抗,手才移开。

汪盐满以为,她能为自己争取到起身的机会。岂料,下一秒,有人拨她的脸,热意和酒气一起渡过来。

某人胡搅蛮缠,“汪猫猫,把我的那杯酒还给我。那不是你该喝的。”

汪盐被他挑开牙关,她凭着本能咬了一口,也警告越界的人,“我不喜欢你喊我猫猫。”

这么多年,他一直连名带姓地喊她,汪盐。

她觉得这样很好。边界,平等。

“那喊你什么,汪师姐?”孙施惠扯松了领口的领带,敞开的西服外套,成覆盖般地拥护着汪盐整个身躯。

他始终记着她上学那会儿的跑火车,说她比他大一天,大一岁。

“汪师姐?”

“……”汪盐失魂落魄地摇头。

孙施惠笑得沉寂,“师姐……”

头皮发麻的人总算不悦了,“我不是,别瞎喊。”

“你本来就不是。”他笑得讥诮,也凑过来,狎昵也认真,认真地找她的热气,衔住再丢掉,“汪盐,我比你大,比你大的男生,你喊他什么?”

阿哥。比她大的,她习惯喊阿哥。

可是,无论如何,她对着孙施惠喊不出来。

他也不是个阿哥该有的样子。

他只会狠狠数落她,挖苦她。

“是,我不是。”

他的目光落在她眉眼之上,“对不起,汪盐。所以,你不是猫猫了……只是汪盐。”

是的,她只是汪盐了。“那么,你可以起开了吗?”汪盐朝这个哪怕低着头颅也是千斤重的人,冷漠质问。

压制的人,紧绷瘦削的下巴处能闻到须后水的味道,“不可以。”

撑着一只手臂的距离,越来越折断般地近,近到汪盐两边别开脸,都难躲闪。

像小孩追逐戏一般,两三回合,上头的人没耐性了。他两只手来捧汪盐的脸,“汪盐,我不想你拒绝我。”

她一个不字都不行。

“你爷爷那天,也不是送你爷爷。是想告诉你,节哀顺变。

因为你在我梦里哭了整整一个晚上……”

可是,终究他没有走进那个地方去。

“为什么?”

“因为不喜欢那里,不喜欢一切冷冰冰把人变成灰烬的地方。”

“……”汪盐有一分钟的听神,仿佛她的魂出走了。

孙施惠喊她回来,“汪盐,这么说,你满意吗?”他扶住她的脸,不准她一点动弹与拒绝。

有人从小到大永远和他唱反调,“我们每个人都会去那里,你不去,我也会去。”